胡启明回到北影厂后，未前往主楼，却突然萌生出前往楼房那边看看的念头。毕竟，他此前从未涉足那里。
向左拐进，两栋住宅楼赫然矗立，在那里显得格外醒目。楼下的一片设施与住宅楼仿佛自成一片区域，与北影厂的整体画风颇有些不搭调。胡启明站在楼下仰头望去，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艳羡。他一直住在院子里，还得去挤公厕、用蜂窝煤呢。
再瞧瞧楼前，是一块已经推平的空地，目前并无继续开发的迹象。
胡启明深知这是个难题：要么选择讨好职工，出卖厂区盖楼；要么守护北影厂，保持其独立完整。他又不傻，接受东方公司的条件，就等于弄出一块租界，以后还不知道谁说了算呢。也不能小看一些职工的思想，他们当中有些人可是真的有信念的，要卖掉厂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胡厂长？”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忽听得一声招呼。抬眼一瞧，原来是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陈奇。胡启明回应道：“陈奇同志！”
在这种情况下首次碰面，两人都有些意外。胡启明露出笑脸，主动说道：“我没事过来瞧瞧，你这是要出门？”
“嗯，我得去趟文化部。”
“那可真巧了，我刚回来。你忙你的，改天再聊。”
“好好！”
陈奇摆摆手，拉开面包车门上了车。胡启明还得给让路，看着车屁股，撇了下嘴。他最羡慕东方公司的就是钱，人家有钱啊，磁带都卖疯了。
陈奇是接到丁桥的电话才赶来的。他敲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问道：“丁部长，您找我？”
“奥运冠军访港是你促成的？”
“我只是找霍震庭先生聊了聊，微不足道。”
“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霍家来消息了，他们愿意支持这个活动，需要具体磋商。”
“能成么？”
“成不成要看港英政府，我们谈判正在关键时刻，这些东西都能变成施压的条件。我方占优，就可以去。不过这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毕竟是体育界的事情。”
“那我们可以做文化界的事儿啊，比如组织电影人交流。”
“你一天天精力太旺盛，搞得我都头昏脑胀。电影人交流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放在今年，等等吧。”
“行，我听您的。我过几天就回港了，我得跟您确认一下，那个对港片开放的事可是大事，香港同胞很急切。我还是那个意见，开放对内地产业也有益处。”
“哦？这从何说起？”
“您有没有听过蝴蝶效应？”
“什么？”“不是！青蛙效应，也不对…… 那个，哦！鲶鱼效应！”
陈奇滔滔不绝地解释了一遍，说道：“国内电影产业之所以如此，一个原因是自成体系、牢不可破。那我们可以引进外部竞争，打破这个体系，最起码也能钻出一个口子。电影从业人员近百万，这是他们的依仗，改革不好动。如果放港片进来，港片本身就有政治依仗，我们也能有一个好理由。”
“商业性上我们肯定打不过香港片，国内电影产业会更难过。”
“所以要对港片做限制，什么样的片子、什么样的演员才能进来，每年比如给 10 个指标，让他们自己抢去，让他们相互竞争，我们大方向调控就可以了。”
“你的意见很有价值。此事重大，我还是那句话，你先拖住他们，明年再上书！”
“好，我明白！”
……
奥运会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亚洲好声音》第二季火爆出炉，选手质量虽不如第一季，但依旧收获了超高的收视率。左派的《开心鬼 2》再度同期上映。大家一看，第一季的柏安妮、周蕙敏都在里面，陈慧娴还演唱了主题曲。正巧第二季也有个 13 岁的刘小慧十分可爱，林岭东早早放出话，要请刘小慧出演《开心鬼 3》。这使得《好声音》不仅仅是个综艺节目，更是素人展示的平台，有机会被选中拍戏。大家的热情愈发高涨。
杜德伟凭借混血儿的外表和动感十足的台风，吸引了不少流量。王杰则是官方力推，大讲特讲自己的故事。他的父母是前邵氏演员，本身就有点噱头。但他与父母不和，又不能像周蕙敏那样搞煽情，王杰这种情况不适合煽情，他就得走浪子路线。李壮烈现在很开窍，王杰第一次亮相，没有父母加油，竟然把他 3 岁大的女儿带来了，充当助威家属。第二次，则邀请王杰父母来现场，结果王杰冷漠不认，只是与女儿相拥，痛哭流涕。好家伙，这赤裸裸的一出家庭狗血伦理剧，收视率再度飙升。而李壮烈还安排钟镇涛带着几位学员，现场演唱《真心英雄》为奥运喝彩，这热度相互缠绕，全是套路。
就在两地各有节目之时，美国也没闲着，但与奥运无关。
洛杉矶。一家录像带租售店里，不少顾客正在挑选影片。美国录像带产业发展迅速，一盒带子售价几十美元，大家更乐意花 2 美元来租，目前整体市场规模已经达到了十几亿美元。再过两年，也就是 1986 年，市场规模会达到 40 多亿美元，而美国当年的全年票房也不过 30 多亿美元。
“你是个骗子！这片子一点都不精彩，里面的女郎还不如汤姆的姨妈性感！”
“汤姆是谁？”
“这特么不重要！你必须免费给我换一部片，不然你的破店会上我们公司的集体黑名单！”
一个胡子拉碴的白人男子，挥舞着一盒录像带，对着店员狂喷口水。店员很淡定，说道：“伙计冷静点，我可以为你换一部，这部绝对精彩！”
“滚吧，我不相信你的话了！”
“我以汤姆姨妈的名义发誓，你把这个拿回去！”
白人男子狐疑地盯着这盒录像带，包装很粗糙，印着一个亚裔女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的图案，名字的英文释义，大概叫 “密室里的欲望”。
“OK！我再相信你一次！”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把录像带塞进机子里。还准备了可乐、零食、卫生纸…… 像极了后世看到心仪女优出新片的宅男，有一种雀跃之情。
他叫汤姆。
看录像带是他最近的爱好。因为录像机现在很便宜了，周围同事都买了一台，他跟风也买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这种隐私性绝佳、主动选片的观影方式让他非常痴迷。可惜好片子太少，院线主流电影固然会发行录像带，但他更喜欢自己淘片带来的惊喜。
“日本女人么？是日本片？”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随着影片开始，大致讲述了一个美国工人失业后，对可爱的日本姑娘展开报复的故事。而不到五分钟，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双目睁大。一股来自后世阅尽 A 片的娴熟自若的信念与技巧，瞬间冲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