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弢闻言,点了点头,终是问道:
“一匹塞外蒙古良马,可卖多少银子?”
“若是三岁马龄的良马,可卖三十两上下!”
“若是可做战马之用呢?”
“能做战马的几乎是六之取一,在京师的价钱至少能上三十五两银子!”
为了让李伯弢有更直观的印象,袁中随后又补充道:
“在京师,基本上以合格马匹来说:驮马十五两银子,寻常坐骑二十五到三十两,战马三十五至八十两!”
“为何战马的价格差的如此之大?”
“公子爷有所不知,轻骑快马,价在三十五至四十五两;可若是那等冲阵铁甲重骑,十之取一,没有六十五到八十两,休想拿下!”
“可在这京师,除了京营,寻常百姓也会买这等战马不成?”
袁中笑了,随后说道:
“公子爷,听您口音是南边来的,又是新科进士的大老爷。小的斗胆揣测,公子爷到这京师的时日,怕是不算久吧?”
李伯弢微一点头,心道这袁中身为牙人,怎会没这点眼力?
“所以,公子爷有所不知,这京城中最喜买好马的,可不是旁人,正是那勋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啊哈,李伯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道这般显而易见的事儿,竟让自己给疏忽了。
这帮无所事事的少爵爷们,可以说是只买贵的,不买好的!
一旦良驹到手,天天走马飞街,类似日日飙法拉利一般,尽出些车祸。
“很好!”李伯弢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李伯弢唤来李观木,吩咐道:“你带着袁牙郎去后院马厩,将那几匹蒙古马牵出,随他一同去骡马市,按规矩办了牙行契约。”
袁中抱拳应了声“是”,正要转身,忽又停步,笑道:“公子爷,还未言明,这几匹马打算卖个什么价?”
李伯弢微微一愣,本是想报个数儿,转念一想,从那日苏这里得知,这几匹蒙古骏马,少说也该有轻骑快马的水准。
因此,所卖之马,是否当得公允之价?倒不如看看,这袁中究竟如何处置此事。
于是,李伯弢大气的一摆手道:“不过是五匹蒙古马,袁牙郎,你自个儿拿主意,能卖多少便卖多少。”
“到时,和李观木结账便是。”
袁中抱拳称是,随着李观木边走边想,这公子爷细细密密询问了一大堆的问题,难道只是为了卖五匹蒙古马?
今日可见这位李公子非比寻常,既见了集头和铺头,又问了他详细的情况,定是所谋不小。
这五匹蒙古马不过是一个开始,而绝不是一个结束......
袁中心中笃定,快步跟上那李观木。
李伯弢抬眼望向屋外,日头已近晌午,快到午食了。
想起外院还住着四人,也不知泥巴是否都已搓完。
沉吟片刻,唤来都灵让她去东厨准备一桌上好饭菜。
李伯弢细思片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见李观木已和袁中出门,便唤来另一小厮。
“去街边酒铺,买五葫芦烧酒!”
“好咧!”小厮接过李伯弢抛来的碎银子,正待要走。
“慢.......慢着!”李伯弢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买六葫芦酒,五葫芦北烧,一葫芦嘉兴米酒!”
“买来之后,就放到东厨。”
小厮点头记下,蹦跳着离开了。
李伯弢见还有些时间,闲来无事,便信步朝外院厢房行去。
未曾走近,忽听得院中传来一阵异响——
“叮叮咚咚!”
这声音入耳,李伯弢脚步一顿,心中登时一惊——这分明是刀剑相击之声!
“莫非这几人又打将起来?”
他眉头一皱,疾步赶去,欲看个究竟!
李伯弢冲进院落,刚踏入门槛,便见那院中老槐树下,伊勒德与颇喜已战成一团。
刀光霍霍,寒气逼人。
二人嘴里骂骂咧咧,互相做着孙子,谁也不让谁。
旁边站着的两个家伙,竟拍手叫好,兴高采烈地助威。
李伯弢见状,暗自放下心来——这不是要拼命,分明是斗个高低。
伊勒德刀法在蒙古三人组里是最为精湛的。
果然,场中他压着颇喜一路猛攻。
二人挥刀疾拼,刃锋相交,铿锵作响。
刀风卷起落叶,飒飒飞舞,快得教人眼花。
颇喜虽被压制,却越战越凶,身法矫健,数次险险避过伊勒德的劈杀,反手便是一刀斜斩,逼得伊勒德也不得不退。
又斗了数十合,刀势稍缓,二人皆是气喘如牛,额角见汗,终于同时一顿,各自一抖手腕,长刀“当啷”一声插向地上。
四目相对,眼中皆是不服,却也带了几分敬意。
李伯弢心中暗喜,来到明朝之后,虽说拳脚功夫,他自有一套章法。
但这真正的兵马身手,他是一窍不通。
眼下几人虽是刀法高超,可他更看中的却是颇喜。
唯一一个原因就是——这颇喜是从真正的战阵中,从死人堆里,硬生生杀出一条活路的。
这等人,见过血,搏过命,刀下亡魂不知多少。
他每一刀劈出,皆是为求活命,出手狠、快、准,无半分花巧。
生死之间悟出的刀法,岂是寻常比武切磋可比?
这,才是李伯弢心中完美的刀——
简单,实用,出刀见血,杀人如割草!
四人此时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李伯弢。
这几人纷纷过来,怀着虔诚感激的心情,口称“老爷!”
李伯弢看着四个穿着李府小厮服饰,脸皮已经搓出红晕的汉子,有些恍惚。
至少在此时,李伯弢再也不会将这些少年人,错认为“大叔”。
这些二十不到,或刚出头的年轻人,正恭敬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
此时的李伯弢早就有心想收服他们,虽然自己只有一个不太确切的想法,但是能多几个帮手总是错不了。
可李伯弢却想到一事,自己和他们该如何自处。
皇叔刘备是桃园结义,长幼排序,互称兄弟。
水浒好汉是歃血为盟,排下座次,互称兄弟。
李伯弢想到这里心中明白,不可再让他们以“老爷”称呼自己。
这称呼,毫无归属感,反倒是觉得有些生疏。
于是,李伯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
“四位好汉,你等以后,切不可称呼我为老爷,我担待不起。”
那日苏算是听明白了,生硬的说道:“万户爷的孙,小老爷如何?”
李伯弢笑着摇头,说道:“这样也是不美,老爷乃一府之主,哪怕是小老爷也一样,称呼之中少了些亲近,多了份敬畏!不妥”
李伯弢摇了摇头。
颇喜思忖半天,想不到该如何称呼,总不能以兄弟相称,自己乃一家仆,反而失了分寸,于是问道:
“或是以公子相称?”
“公子相称便如陌路人等,街上相遇,皆是公子。”
李伯弢思忖了一下,说道:
“不若这样,和李观木一样——”
“叫少爷吧!”
“年龄相称,亲密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