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先生的一声令下,那几名精壮家丁如同猛兽般朝李岚枫扑来,将他牢牢地控制住。
刘先生则迅速掐住他的双颊,强行将那一碗又苦又辣的汤药灌入他的口中。
李岚枫刚要喷出来,却被那刘老生敏捷地捏住了鼻孔,辛辣药汁混着冰片气息灌入喉管,随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行针!”
乌木药箱开启时泛起苦寒之气,刘先生枯枝般的手指拈起三棱针。
李岚枫被按在锦褥上,瞳孔不禁收缩,眼睁睁看着银芒刺向百会穴。
他用力挣扎,但身体却被那些家丁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现代体检时护士扎偏的静脉的经历尤在眼前,原来命运早把疼痛编成轮回的绳结。
他破口大骂,将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发挥得淋漓尽致。
刘先生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谩骂,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将一块锦帕塞入李岚枫口中,防止他继续叫喊。
李岚枫惊恐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想说自己没病,但嘴里吱吱唔唔地连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在这荒唐的异世,清醒才是最大的疯癫。
“没错了,以往犯病时就这症状。”
刘先生手持银针,摇头晃脑地检查着李岚枫的身体状况。
“膻中穴可通三焦,鸠尾穴能镇神魂。侯爷,你躺稳了!”
随着刘先生的话语落下,房间内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窗外惊起寒鸦掠过琉璃瓦,振翅声清晰可闻。
日晷针影刚划过午时三刻,俊生为主子轻摇蒲扇。
李岚枫倚在雕花亭栏上,指尖无意识叩击着汉白玉石桌。
蝉鸣声中,他望着琉璃瓦上跳跃的金色光斑,瞳孔却涣散如雾,未能捕捉到任何美景轮廓。
这是他在大梁王朝醒来的第九日,也不知被扎了多少针,对他而言,每一次治疗,都如同在鬼门关前徘徊,让他心有余悸。
“侯爷,该行针了。”
后颈忽地一凉。
刘先生枯枝般的手指拈着三寸银针,针尖在日头下淬出幽蓝。
感受着针体刺入百会穴的剧痛,冷汗涔涔。
回想起这些日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仿佛那些银针不仅仅是扎入皮肤,更是扎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些天来,他渐渐明白,为何只是说了句自己穿衣洗脸,便被当作发了臆症。
如今他总算明白,原主就是个五谷不分的荒唐主儿。
家中的财产被逐渐挥霍殆尽,外债更是堆积如山。
而这一切的根源,皆因这纨绔子弟经常给自己炼药吃,也就经常请郎中上门来瞧病。因他自己,便养活了这永乐镇上的七八家药铺。
记忆如走马灯浮现,醉仙楼一掷千金,丹房炸炉七次,当街纵马踏碎贡品......
最荒唐当属上月,这厮竟用南海明珠抵了八百两药钱。
穿越至此因性格大变而被误认为病情未愈。正是因为自己和从前的那纨绔性格大相径庭,于是乎……治疗还要继续……
太蠢了,说什么自己穿衣洗脸?
他深知,为了摆脱这无尽的治疗,自己必须比从前的李岚枫更加纨绔。
于是,他开始练习纨绔应有的笑法。
嘴角要翘得比当铺柜台高,眼尾需垂得比赌坊门帘低,举止投足间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气息。
让别人相信,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李岚枫。
廊下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李岚枫转头望去,一名十一二岁年纪,身穿淡黄色长裙的鹅蛋脸小丫头坐在那里。
肤如凝脂,洋溢着稚嫩与纯真,一双迷人的杏眼,顾盼生辉,流光溢彩。
淡黄色的裙摆下露出一双绣着云纹的小巧靴子,一荡一荡,踢起满地海棠。
小丫头拿着一只鸡腿,腮帮鼓鼓的,嘴角还沾着油星。
老管家杜成谨的孙女名唤婉茹,自幼便在这侯府中长大,她的父母皆在府中干些杂活,虽身份卑微,却自有一番温婉与坚韧。
原主本有一名亲妹,闺名雪莹,比自己小了两岁,
她的性情温婉如水,时常与这位纨绔兄长争执不休,两人的关系因此愈发紧张。
三年前的一个春日,两人又因琐事吵得不可开交,李雪莹一气之下,便去了远房姨娘家寄宿,这一去便是三年,始终不肯归来。
为了缓解内心的空虚与寂寞,也为了给自己一个念想,这位纨绔侯爷开始将面前的杜婉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然而,他内心的阴影并未因此消散,时常会消遣这个可爱的女孩,以此来宣泄自己内心的空虚与无聊。
“婉茹,吃什么呢?”
见他走近,杜婉茹慌忙背手,淡黄襦裙旋出半朵芙蓉。
“侯……侯爷哥哥……没……没吃什么……”
婉茹往后缩的瞬间,他精准掐住她腕间嫩肉。这个动作他昨夜对镜排练过十七次,直到右手小指抽搐着记住痛楚的弧度。
“那不是在身后藏着么,侯爷哥哥还能抢你的不成?”
侯爷哥哥是杜婉茹对他的专属称呼,她听到李岚枫的话,眨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思索良久,才将鸡腿移出半边。
“吃的,鸡……”
她话还没说完,李岚枫一把夺过鸡腿,三口两口便吃了个精光。
“哇——”
鸡腿骨清脆落地,与少女抽泣同时炸开,泪珠扑簌簌砸在鹅卵石上。
李岚枫随手将骨头一扔,捻着指尖油脂,学着记忆里混账模样,吊起眼梢,只甩出一句:
“太咸了,小孩子少吃些,对身体不好。”
便以少女哭声为BGM甩袖而去,留小丫头抽噎着捡骨块。
屋内沉水香氤氲,李岚枫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玉杯,杯中盛着上好的美酒。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仿佛少女哭声与自己毫无关系。
这时,管家杜成谨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嘟囔着走入房中:
“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见老杜进来,李岚枫立刻警觉起来,生怕自己言行露出什么破绽,心里为自己打气:
败家子,败家子,哥们就是个败家子,不可露了马脚。
再挨上刘先生几针,恐怕自己小命都难保了。
他定了定神,故意打翻茶盏,碧螺春泼了满案:
“小孩子真是烦死了,老杜你去将她带远些,免得惹了本侯清净。”
杜成谨见自家主子如此模样,脸上立刻恢复了标志性的谄媚笑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地向李岚枫禀报:
“侯爷,王掌柜和孙铁匠到访,还带着礼物,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李岚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见,就说本侯不在,八成是来讨债的。”
杜成谨连忙点头哈腰,一副奴颜婢膝之态:
“侯爷所言极是,老奴这就去回绝他们。”
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见老杜走远,李岚枫微笑着呼出一口浊气,暗自庆幸:
嘿嘿,看来表现得不错,这才是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子。
想到以后不会再挨针扎了,他高兴得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哼着小曲,满是得意之色。
窗外蝉鸣骤歇,似睡非睡间,突然听到房外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侯爷您这是要避而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