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管从哪看都无从下手。风萸好像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境地，她入宫就是为了报仇，可是这个时候正在闹灾荒，就算他真的找到了证据，闻人卿也未必会把如妃真的怎么样。
正在发呆想这件事，如萌一脸喜气的跑过来：“贵人，皇上说是邀您一起去宫里刚刚修的荷花池看看，嘱咐了奴婢们就不必去了。”
“皇上是邀请我过去，你怎么开心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看你生得美貌，也有把你纳入宫中的想法。”风萸笑笑，冲柯羽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只要他们两个人知道就好了。
“也不能让皇上久等，我就先去了，你们两个留在宫里，好好替我看守，如果有人来了，就说我休息了好了。”
灾荒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闻人卿现在有很多空闲时间，所以只要是一闲下来几乎就都往风萸这里跑，搞的风萸倒是有点不自在。
“知道你在宫中呆的时间久了，未免有点不自在，今天是想带你去其他你没有去过的地方转转。”闻人卿一上来就免了风萸的礼，直接把风萸拉上自己的步撵。
风萸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可是看着几个人走的方向，分明就是她生前的寝宫。自从她“去世”后，那个宫殿就被严严实实的密封了起来，除了闻人卿谁都不能进，包括太后。
所谓触景生情，风萸难免会有些害怕。她害怕自己去了曾经最最熟悉的地方，容易冲动，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闻人卿抱住风萸的肩膀：“不要怕，这个地方可能你听说，但是从前没去过，你只要仔细的听我跟你说就好了。”
风萸点头。
她从前的宫殿正处在最靠近闻人卿的养心殿，也是宫中三大厨电之一，施工中从前最繁华的地方，这个时候都已经落寞了不过依然有宫人在打扫。
闻人卿让那些正在打扫的宫人全部都下去。风萸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情景，这才发现他都睡了这么久，房间里的摆设竟然和他从前离开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闻人卿坐下，摸着熟悉的黄花梨的桌椅看向风萸：“你刚入宫不久，对宫里都不是很熟悉，这地方你应该不知道是哪吧？”
风萸点头，不知道是用了多强的毅力才认出去，仔细的触摸自己宫殿里的一草一木的冲动，他曾经是多么热爱这里，热爱到里面的一块琉璃瓦上面的凹陷都清清楚楚。
“朕今天之所以带你来这里，是想跟你讲一些故事，这些故事除了我当事人，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但是朕今天想要讲给你听。”
闻人卿把麓山提前泡好的乌龙茶，倒了一杯递给风萸：“今天你大可不必当我是皇上，我也不把你当做我的嫔妃你只管听我，把我一直想说的话说完就好了。”
风萸点头，她也想听听闻人卿到底会说些什么话带他来这个地方自然就会说出来的话，也是和他有关。她也想知道闻人卿对自己的死，到底抱有一种怎样的态度？
“这里就是先皇后的宫殿，她叫萧从容。我知道你年纪虽然小，但是应该也听说过她，早年边疆老是来骚扰我过边境，她一个女子便能力挽狂澜。”闻人卿陷入了回忆，“说起来即便是朕，也自愧不如。”
“当年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她是萧家管束严苛的女儿，我因为不小心把酒泼到了她的裙子上，他便要求我亲自清洗这件衣服。”
闻人卿说着露出了十分温柔的笑：“啊，当时我已经是太子，有几个人敢这样劳驾我，而且听说，萧家的女儿向来最是温柔，他当时却表现得和平时一点也不一样。”
“女儿家的心思，我们这些女儿家最懂了，先皇后必然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否则平白无故的只是一件衣裳而已，何必计较。”风萸笑笑，当初她一眼就相中了闻人卿，在一众皇子中，最是亮眼优秀。
“是啊，后来我才知道萧家的那场宴会，其实就是暗地里给她女儿挑选夫婿才举报的，再后来，从容就顺理成章的嫁给了我。”闻人卿起身，摸着椒房殿的墙壁，“她嫁给我还不到半年，父皇逝世。”
“父皇还在世时，留下的最大的隐患就是边疆，我身为太子，顺理成章的继位，却遭到了不少其他势力的恶意揣测。”
那个时候正是他们感情好的时候，闻人卿为了解决隐患，只能亲自出征。萧从容只能一心一意的对付太后，因为太后执意要给闻人卿纳妾。
“后来我大获全胜，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宫中已经经过了一次大选，这皇宫里里里外外的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入围的秀女。”闻人卿叹了口气，还顾着他精心布置的宫殿，“其中最出色的就是现在的如妃，她是右相的孙女，不管喜不喜欢他，都必须要给他这个面子。”
如妃确实天生生得貌美，这个女人的出现也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有裂缝的开始。不过那个时候风萸一直和闻人卿是彼此信任的。
“那个时候我亲自去跟他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你知道吗？她特别平静。他跟我说你是一国之主，稳定国家社稷才是大事，我可以容忍你有其他的女人，但是不能容忍你心里有其他的女人。”
我可以容忍你有其他的女人。但是不能容忍你心里有其他的女人，突然熟悉的话，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当初到底是有多失望，又冒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那样一句话。
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跟其他人分享。她从前在萧家受尽宠爱，却可以为了闻人卿分享。
“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他很聪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练字很快笔迹就非常像，再后来就一直是他帮我代写奏折。”
“皇上，臣妾斗胆有一个问题想问，您说了这么多，好像回忆的都是他能够帮到你的地方，但是您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在你的感情上到底有多重要。”风萸的茶遗漏没动，觉得嗓子干干的有点疼。“如果皇后没有那么能干，皇上还会像您说的一样，那么怀念并且喜欢她吗？”
闻人卿出其意料的沉默了，好像真的在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曾经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毕竟我们的人手相守的过程不太仓促，我好像一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
风萸有点失望，有些时候不需要说太多，仅仅只是类似这样的话，就已经能明了最终的答案。谁知道闻人卿的话没说完。
“后来我真的想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早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喜欢，是爱啊。”
闻人卿平时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即使是从前在他面前也从来没有流露出像现在这样脆弱的一面。
她离开以后，闻人卿也许仍然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但是实际上内心有很多东西都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好了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你就权当是我发了一顿牢骚，等出了宫门之后，就当是把这件事忘了吧。”闻人卿帮风萸把空了的茶杯倒满，笑了笑。
风萸没有明白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但是仍然乖乖的把茶一饮而尽。今天说的这些话，哪怕是她并不用心想听，也都已经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不为喜欢，已经成爱。喜欢仅仅只是喜欢，是为了得到，爱却已经超越了很多东西，包括守护和为了守护而牺牲。
“皇上，在跨出宫门前，臣妾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您，您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是不回答，决定权在您的手里。”风萸定定的看着闻人卿，“如果先皇后其实还在世，但是如果让他回到你身边的话，你需要放弃自己所有的寿命。”
“你愿意吗？”
闻人卿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但要谁生就生，要谁死便死，后宫之中更是美女如云，醉逍遥的一生便是做皇帝。
可他就是要用不仅仅自己的命，还有所有的这些去换她重生的机会。萧从容真的没死，但是他同时也想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会发生，闻人卿到底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我当然愿意。”闻人卿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这个答案。“之前是我太疏忽他了，对不起她，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我宁愿那个死去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虽然说不能让伺候的跟着，但是麓山还是把柯羽还有步撵带了过来。没一会儿闻人卿带着风萸出来，一切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好了，今日的一切我从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今天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回去了就都忘了吧。”闻人卿率先一步走了，留下风萸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行礼恭送。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