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叶昭握着一截断裂的螭龙戒在熔炉前站了三个时辰。锻灵火在掌心明灭不定,每当火星触到戒面残缺的蟒瞳,耳边就会响起婴儿啼哭——那是八岁前的自己,在某个被抹去的雨夜发出的悲鸣。
“少庄主,赤焰谷急件!“门外弟子话音未落,信笺已在高温中自燃。焦黑的灰烬拼出四个扭曲小字:星落东海。
鸣鸿刀突然在鞘中剧震,刀柄处的阴阳鱼纹泛起青光。叶昭瞳孔微缩,这光芒与三年前母亲玉佩解封时如出一辙。他反手将螭龙戒残片按入熔炉,飞溅的铁水在空中凝成浑天仪虚影,二十八宿中的危宿正迸发妖异紫光。
“危月燕冲斗...“叶昭喃喃着祖父教过的星诀,指尖拂过虚影边缘。浑天仪突然急速倒转,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钢针顺着经络游走。当虚影停滞在鬼宿方位时,一段陌生记忆猛然灌入脑海:
漆黑的海面上,赤色流星轰然坠入漩涡。浪涛中升起青铜巨门,门扉上九头怪蟒缠绕着锻铁砧台。有女子在门后悲鸣,腕间铁链撞击声与赤焰谷主佩剑的嗡鸣完美契合。
“砰!“熔炉突然炸裂,叶昭被气浪掀翻在地。半融化的螭龙戒吸附着星芒浮在半空,戒面蟒瞳竟变成了璀璨的星蓝色。他伸手去抓的刹那,窗外传来利器破空声。
七支淬毒箭矢呈北斗状钉入地面,箭尾系着的玄冥令牌还在滴落水银。叶昭冷笑,这种五年前的暗杀把戏早就过时了。鸣鸿刀刚要出鞘,箭簇突然裂开,喷出粘稠的黑色液体。
“星髓!快闭气!“清冽女声自梁上传来。鹅黄身影翻落而下,水袖卷起满地锻铁砂泼向毒箭。黑液触到铁砂的瞬间,竟凝成无数细小的三眼蟒蛇。
叶昭旋身劈斩,刀锋却被少女的银丝手套牢牢钳住。“不想被蚀骨星尘变成活傀,就听我的。“少女扯下面纱,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正是当年被他亲手埋葬的赤焰谷侍女小满。
“你脖颈后的傀儡线还在渗血呢。“少女指尖寒芒一闪,叶昭后颈骤然剧痛。三根泛着星辉的银丝被生生拽出,末端连着半截扭曲的蜈蚣状铁虫。
未等叶昭开口,地面突然塌陷。黑色液体汇聚成漩涡,青铜巨门的幻象再次浮现。少女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珠凝成的咒文竟与螭龙戒上的星图严丝合缝。
“跟我去蓬莱,现在。“她将染血的掌心按在叶昭胸口,“你母亲当年剖心取血封印的星门,要开了。“
海风裹着腥咸水汽灌入船舱,叶昭盯着掌心蠕动的星髓,这东西正将他的掌纹改造成微型星图。小满正在舱外与蓬莱使者对峙,浪涛声掩盖不住他们的对话。
“...三更潮起时若不封住归墟眼,整个东海都会变成星傀巢穴。“蓬莱使者黑袍上的九头蟒刺绣泛着磷光,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们叶家人造的孽,该还了。“
叶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腕间螭龙戒残片突然发烫。透过舱窗,他看见使者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九道——每条影子的头颅都呈现不同兵器的形状。
“小心!“鸣鸿刀自主出鞘斩向舱顶,寒光过处,黏腻的触手状黑影簌簌掉落。这些被斩断的阴影竟在地上拼出赤焰谷主的求救信号:三短三长三短。
甲板突然倾斜四十五度,小满撞进舱内,手中银丝绞着半截蜈蚣状铁虫:“他们在渔村投喂星髓!“她扯开衣襟,锁骨下方嵌着块棱形晶体,此刻正发出刺目红光,“我的星核感应到...阿沅夫人...在哭...“
海面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叶昭冲出船舱时,目睹了毕生难忘的景象:十二艘幽灵船破浪而出,船体布满珊瑚状增生铁锈,桅杆上悬挂的竟是他三年前为各派锻造的镇派神兵。
“快闭眼!“蓬莱使者掷出青铜罗盘,但为时已晚。最近的幽灵船上,那柄曾斩落玄冥宗主的龙渊剑突然调转剑尖,剑身浮现的星图纹路与叶昭掌纹完美契合。
剧痛从眼球直刺脑髓,叶昭的视野开始扭曲。他看见赤焰谷主在熔岩池中翻滚,星髓如同活物在她经脉中游走;看见渔村百姓长出鳞甲,正用利爪撕扯嵌在胸口的陨铁碎片;最后定格在母亲被九条星链锁在青铜巨门上的画面,她的嘴唇开合着重复某个词——正是叶家锻灵术的起手式口诀。
“醒来!“小满将星核晶体拍进叶昭后颈,冰寒刺骨的感觉暂时压制了幻觉。蓬莱使者割破手腕,血水在甲板上画出八卦阵图:“归墟眼已开,不想被锻成星傀就跟我跳船!“
鸣鸿刀突然发出欢鸣,叶昭转头看见惊悚一幕:使者的黑袍被海风吹落,露出机械构造的躯体——齿轮咬合的胸腔内,跳动着半颗镶嵌星髓的人类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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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妇翠娘握着菜刀的手在发抖,丈夫阿牛的脊背正隆起诡异的金属肿块。昨夜打捞的“海神馈赠“在瓦罐里蠕动,那些陨铁碎片像怀孕的蜘蛛般不断分娩出小铁珠。
“当家的,求你别吃那东西了...“她话音未落,阿牛突然扭头一百八十度,脖颈发出铁锈摩擦的声响。他掌心的铁珠迸裂,钻出无数带倒刺的触须:“娘子,你看我新长的鳞片...多漂亮...“
翠娘尖叫着挥刀,菜刀却黏在阿牛额头的铁鳞上。更恐怖的是,刀身正在融化重组,逐渐形成布满星纹的短剑。当剑尖抵住她咽喉时,窗外传来熟悉的锻铁声——那是叶昭去年为渔村修缮渔船时留下的铁砧。
濒死之际,翠娘突然想起叶少庄主的话:“真正的兵器会守护人心。“她发狠咬破舌尖,血珠喷在铁砧上。被星髓污染的短剑突然调转方向,刺穿了阿牛新生的第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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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浆池沸腾如癫,赤焰谷主林红绡的右半身已化作流动的星髓。她正在用最后的理智,将本命心火锻造成囚笼。
“昭儿...快...“她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滴落熔岩般的血珠。三日前嵌入胸口的陨铁核心,正将她的记忆锻造成兵器——那些与叶沧澜初遇的片段变成飞刀,教导叶昭控火的场景凝成锁链,最终全数钉入岩壁组成封印大阵。
当最后一丝人形即将消散时,林红绡突然露出释然的微笑。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剖出半颗心脏封印星门的决绝。熔岩化的手指在岩壁上刻下星图,其中某个坐标正与叶昭掌纹的变异处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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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在海底旋涡中下沉,鸣鸿刀割开的海水竟带着铁锈味。小满的星核晶体在深海中点亮,映照出青铜巨门上的真相:九头蟒纹的每个鳞片都是微缩的锻灵阵,而母亲阿沅被锁的位置,正是所有阵图的能量节点。
“血祭...开始...“蓬莱使者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叶昭惊觉使者的身躯正在解体,齿轮与星髓重组出母亲年轻时的面容。当他的血滴上门扉时,九条星链同时崩断,阿沅坠落的躯体被星髓包裹,最终凝成一柄刻满叶氏族谱的长剑。
握住剑柄的刹那,叶昭听见了星辰的低语。那些跨越光年的讯息告诉他,叶家先祖曾是星际锻灵师的罪人,而轮回炉的真实用途是——将整个星球锻造成对抗收割者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