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从乡里回来的李国成。
“李书记!你来了好,刚要去找你呢!”
李国成摆摆手:“进去说吧!”
张永贵喊道:“富伢子,家里还有没有下酒菜,来客人了给你娘说一下,她人呢!”
“我这就去找!”
三人在坑上坐下。
张永贵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让细伢子听到,你去了乡里?怎么样?”
李国成哎了一声:“打听了,可能真被抓了,县里来的人呢,直接在路上给堵了,一辆吉普车,全是白衣白帽子,那阵势……听说小枪都带上了。”
张永贵和铁主任面面相觑,然后两人同时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吧!”
“早晚出事,哪有这种搞法子!这不是顶着上面来嘛,人还是年轻了。”
李国成道:“村里这样搞下去确实不好,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是民选的。上面都无法干涉,乡里干部前天还找我谈话了。”
“说什么了?”张永贵一脸企盼样。
“能说什么好事,响水村有人举报,村里也有人举报……乡里就找我谈话,当时我觉得学政这伢子读过书,会有自己的道理。就随便应付一下。”
张永贵道:“这说错了啊,我们得实话实说,是什么就说什么,这也瞒不过去。有什么好瞒的。”
李国成不说话,他看得出张永贵有点过于急了。
李学政在乡里不是没人,而且这个谈话,其实是个问清楚情况,并没定性。
最多是告诉村里,有人举报,不要惹出事。
在这事上,李国成比张永贵要老成得多,不可能明着和李学政过不去。
再个了,他和李学政又没结啥梁子。
张开富道:“既然人都给抓了,怕是没几年回不来,说不定挨枪子也可能。毕竟这事说大,那就太大了!”
众人点头。
这年头,人只要给抓了,基本上就是凉凉,大家心里都有数。
张开富继续道:“我看……这村里也不能一日无主是吧,现在这搞得乌烟瘴气的,什么生产队,生产队是有,可没这个搞法,公家的全成了私人的了。”
铁主任道:“这事得赶紧收手,我看还是让老村长出来,李书记你看呢?这事拖不得,每拖一天,村里就得记出去太多工分。村里压力大啊。”
李国成想了一下,瞅着张开富,那眼神是烁烁的。
张开富道:“先得停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生产队,特别是那个什么木工坊。”
李国成道:“具体村务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李学政人不在了,确实得有人主事。”
铁主任道:“还是让老村长出来吧!那你有没有意见?,”
“我没意见!”李国成反正是随便你们。
张永贵一拍大腿:“那行,就这样决定了!”
张永贵从坑上下来,穿上袄子和雨鞋。
李国成也告辞了。
“铁主任!”
“村长你说!”
“立即通知各屯子,所有生产队全部整改。还有那个木工坊,立即停下来,带头的,村里要拿出一个处理意见,这事要严肃处理,我要看到村里的具体处理意见。”
“该罚的要罚,该送去关的,要关!”
“特别是那个林建国,这人跳得很,在木工坊吆五喝六的,好像他是皇帝老子了,这还得了!”
铁主任转身就走:“行,我这就去办。”
“一起走吧!”
张永贵和铁主任两人并肩去村部。
一到村部,张永贵哦了一声道:“忘记那个胡赛花了,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食堂不能让她管。”
“行!一切听村长的。”
……
“什么?全部整改?”
谷雨一脸惊愕。
周会计也是懵了头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张大口看着张永贵和铁主任。
这是要变天啊。
谷雨喊道:“改什么改,大家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改。”
张永贵怒道:“你叫什么?无组织无纪律,我看你是第一个要改造思想的,没一点觉悟!”
要改造思想,这句话通常是非常严厉的指控,一般后果都非常吓人。
谷雨瞬间不敢作声了。
周会计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学政呢?学政不在,你来这里说三道四是啥子意思?”
铁主任道:“你还不知道吧,李学政已经给抓了,可能回不来了。组织上的意见,仍然由张村长主事。”
周会计啊了一声,这事他万万没想到,感觉天塌了,变化也太快了。
这么看来,又是张永贵主事啊。
“就算学政不能回来,这事也不能这么草率吧!”
张永贵道:“周会计,你想说什么?村里决定你要不要服从,说吧!”
这话,周会计听着背心冒凉气。
“但我还是不同意这么草率,至少要开个大会。”
张永贵没想到吓走一个谷主任,还有一个周会计敢和自己顶着来,瞬间气来了,这还得了。
“开什么会?这点事要开会,还要我这个村长干什么?我看你这会计是当不好了,你也没想当下去。这样吧,你也不用干了,现在停职调查回去吧!”
周会计傻了。
他没想到张永贵一来就找自己麻烦。
不就是说两句公道话吗!
“不干就不干!”
周会计转身气鼓鼓地出门了。
张永贵冷笑一声,回到村长办公室。
铁主任跟进来。
“通知了吗?”
“通知了!”
张永贵坐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反正也近。
“我还是走一趟!”
下了楼,直奔隔壁的木工坊。
全是灰尘,里面的人依旧在忙碌。
张永贵哼了一声。.
林建国看到张永贵也哼了一声:
“哟,这不是前村长吗?今天哪阵风吹到了,来这里看看!”
“林建国!铁主任有没有通知书你立即停工整改!”
“通知了!”
“通知了还在做?想干什么?”
“一边去,老子只听学政的,你算啥子?”
张永贵听了瞬间脸上青筋都冒出来了,竟然敢这么说话,这不是反了么。
铁主任道:“知不知道现在是村长是张村长!”
“刚才听你说了啊,你说了算吗?”
“林建国!”张永贵忽然暴怒。
“叫啥叫,没有学政开口,谁也别想停了这里!”林建国也不怵他。
“行行行,能耐了你林建国!我看你从来就是思想不正,一直和组织对抗。私家心理严重,村里第一个就要拿你纠正这股歪风。”
张永贵这话,林建国不是不怕,不怕那是吹的。
问题是,现在这木工坊,他已经当是自己命根子,想要停了,那是真想拼命的。
“去叫人!”
张永贵冲着铁主任一声大吼,还不信这个邪了。
别以村里只是一个村长,去叫人这句话,其实是动真格的。
那是真会绑人的。
村里有纠察队,每个月领工分当工资。
但基本上没事,所以纠察队其实就是村民,民兵一样的性质。
而乡里的民兵那是有武装的。
村里虽然没武装,那还是有一伙人呢。
平时这些人也一样要劳作挣工分,只有村长有事了,集结他们,才有这个事做。
其实是兼职,也没什么具体身份。
说起来,林建国还是纠察队一员呢,因为他是木匠,认识的人多,村里给了他这个身份。
铁主任听了,转身就走,赶紧去叫人。
林建国吼道:“叫谁都没用,大伙儿……”
那些做木工的现在都是他徒弟,一听师傅叫,全部操起家伙围了上来。
“想干嘛?反了天了!”
张永贵也有点怕,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