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灵机玉(六)
一切都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彷佛桥秀是在自己吓自己,出现了错觉。
“…...”
桥秀沉默了下,微微向钟涵方向迈出一步。
唰!
一道白光激射飞出,宛若惊鸿,快如闪电,速度快到双目都有些刺眼,下意识以为出现幻觉。
嗤!
一朵血花飚起。
桥秀肩部被一柄短刀命中,身子倒飞出去,‘嘭’的一声整个人被钉在了树上。这柄短刀,就是一把再也普通不过的水果刀。
平民百姓常拿它用来削皮,切割水果。
随便去一家铁架铺子,花上十几文,就能买上一把。
“你…...?!不怕大人……?!”桥秀惊怒交加,刚准备拔出插在胳膊上的短刀。
唰!
又是一道白光飞出,擦着她胸前衣襟而过,恰好将肩带一类的布布条划断。
桥秀来不及处理伤口,只能伸手赶紧遮住露出的春光,顾不得其他。
“你到底是谁?!!”
依旧没人说话。
钟涵此时也看出来了,救她的那人似乎是不愿暴露身份,故意隐藏。几个可能的神秘人身份,在她脑海飞快一一转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桥秀,也没多管,服下几颗疗伤药物后,闪身朝远处跃起。
夕阳完全沉下,天色渐晚,暮色渐渐来临。
呼…...
一阵柔和微风吹过,林中树木摇晃,几片树叶落下。
隐隐约约,一张戴着狐脸面具的白衣男子身影,一闪而过。
………...
………...
咻~嘭!!!
硕大的三团烟花发出尖啸,在天空中骤然炸开,彩色光点连接成一片,形成一个五彩花卉图案。不多时。
似乎是响应一般,远处的山林中,同样有一团烟花升空,在空中爆炸散开,于夜幕中化为一个奇异符号。
看到这一幕。
钟云袖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钟涵那边一切正常,没有危险,马上就会赶来。”
她微笑转过身来,轻声说道。
这是之前就和钟涵定好的,专门用来交流的秘密通信方式。
烟花放出的顺序、花卉颜色、形成的图案…...代表的是安全、危险、求援等等,各种情况说明。
钟涵那边的回应,意思是她们那边安全无事,正在往此处赶来。“没事就好,那就等他们回来。”韩易平静道,静静注视着一道道疯狂逃窜的身影。
那是府军的精锐部队,在四处逃窜。
一个个的,顾不了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跑!
跑得越远越好!
疯狂朝远处跑去。
在范红愁带领下,原本士气旺盛,兵强马壮的大部队,早已失去了作战的勇气,士气全消。
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如果说,经历过兽潮冲击,死去一半同袍的大部队,在府军三大高手的带领下,还能勉强作战。
只是现在,眼前躺着的,赫然是赵寻阳,高大的尸体。一旁的周志城的无头尸身,同样也在无言诉说着。
到了这时候,其实士气已经为零,军心溃散。
结果韩易还云清风淡的站在这里。
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主帅范红愁都死了。
他们再不跑,那就真是嫌命活得太长了。
“你们…...”韩易轻轻转过身,望着万兽宗一行人。
“穷寇莫追,我觉得…...他们……也跑不出去。若是你们想报仇,最起码,等着啸月回来,以大部队追杀,是最稳妥的。”
“一切…...听宗主安排!!!”
满是鲜血残骸的林间地面上,一片狼藉。
钟云袖衣衫早就失去了干净整洁,脸色惨白的坐在血泥中打坐调息,付老阁老几人同样如此。
公孙静、张若宁,也是全身狼狈,支撑着身体勉强站立。
但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韩易身上。
暮色渐浓,夜风微凉。
韩易却能感受到,一道道视线中的火热。
里面蕴含着的,是希望,是服从,是崇拜。
身上伤势虽然还在流血,心却一下安静下来。
万兽宗必死的局面被打破,前方就是豁然开朗,一片坦途。
有了希望,即使再苦再累,也总是能咬牙坚持下去。
韩易稍稍侧过脸。
炽热火辣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些许有些不适。
“好了…...”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变,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他和澹台寻真设下陷阱,引范红愁进去的位置。
“麻烦你了,帮忙照看一下他们。”韩易朝林间角落喊了一句。
夜间湿气上升,山林中渐渐弥漫起了一层淡淡薄雾。
薄雾融入瘴气,使得视野愈发模糊。
隐隐约约,白雾中闪过一个手持折扇,身穿白衣,戴着狐狸面具青年,朝韩易点点头。
“我很快就会回来。”
韩易丢下一句话,身影缓缓消失在白雾中。
………...
………...
呼…...
呼…...呼……
澹台寻真脸色白得吓人,即便是小口小口的喘着气,也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她的神色有些茫然,有些无助,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是失去母亲的雏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没想到。
自己遽然失败了。
对于灵机玉看到的未来,她一直深信不疑。
因为在躲避范红愁的追杀中,全靠灵机玉不断预知,才找出一条生路,成功逃脱。
甚至依靠灵机玉的预知能力,成功拉拢到了韩易,作为引诱范红愁的重要人员。
可是,澹台寻真一切都预料到了。唯独有一点没有料到。
灵机玉爆发出来的一击,竟然没能解决范红愁。
这可是神兵的一击!
按照常理,只有神兵,才能应付神兵。
范红愁的血脉神兵不在,绝对会被灵机玉一击,碾压轰死。
可违背常理的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一个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澹台寻真心中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转了一下身子,低下头,从树身上的窟窿,偷偷往外看。
这是一颗枯死的巨大树身。
里面早就被她掏空,整个身子都锁在中空树身里。密密麻麻的光线,透过树皮上的无数小孔,让黑暗的树身内部,隐隐有了一丝丝光亮。
澹台寻真格外小心的,拿眼睛从小孔往外看。
一个人也没有。
天色慢慢变黑,月亮升腾起来,整座林间显得有些黑暗。
一个奇形怪状,背上有着七八对如同白色骨刺的狰狞怪物,正朝远处走去。
她稍稍松了口气,在心底估摸了下时间。
不管怎样。
神兵才能对抗神兵的定律,不可能被范红愁打破。
即便刚才,范红愁突然爆发,挡住了神兵一击。
她也不认为,范红愁这种实力爆发倍增的状态,能够长时间维持。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还不出来?我告诉你,不听话的小女孩,可是会有惩罚的…...”范红愁声音渐行渐远,似乎去了林间其他位置。
澹台寻真定下心来,开始缓缓处理伤势。
她张嘴吐出一颗珠子,有鸽子蛋大小,像是红宝石一般璀璨明亮,半透明的玉质中,似乎有一位女子静坐祈祷,神情肃穆而庄重。
“娘…...”一看到这珠子,澹台寻真顿时双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血脉神兵血脉神兵,既然是和自身血脉相连,通过自身器官铸造的神兵。自然是只能本人动用。
但万事总会有例外。
澹台寻真手中的血脉神兵,是她亲生母亲留给她的,最为重要隐秘的保命重宝。子女和父母间的血脉,天生就是极其相似,源头一致。
那么即使是澹台寻真的血脉开发程度,达不到血脉真灵半身的程度,也能勉强使用。
脚步声渐渐消失,林间的声音缓缓安静,树身外,似乎再度沉寂下来。
澹台寻真低下头,心神意念集中在手中灵机玉中,试图寻找出一条生路。
珠子微微亮起丝丝白光。
马上又消失不见。
“…...”
对于这个结果,澹台寻真心中自然早有预料。
动用不属于本身的力量,那么往往就不受控制,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灵机玉这种,有着预知功能的神兵。就算是在所有血脉神兵中,也是处于上游,属于威力莫大的一类。
也正是这个原因。
澹台寻真并不能长时间维持灵机玉的消耗,有大量的制约因素存在。
她本来想依靠灵机玉,预测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毫无疑问,失败了。
澹台寻眉眼间神色,稍稍黯淡了一些。
又过了半响时间,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又从树孔往外看了眼。
唰!
树孔外,范红愁宛若大蜘蛛一般弯下身,眼睛从树孔往里看,紧紧盯着澹台寻真的双眼看。
他嘴角裂到一个恐怖的角度,似乎是在微笑:“找到你了…...寻真公主!”嘭!!!!
整个树身猛然爆开,一道人影借着爆炸反震力量,激射而出。
“想跑…...没有了灵机玉……你什么也不是!!!”范红愁咆哮一声,两条胳膊完全化作了巨大的白色骨刃,交叉竖在身前,他整个人微微蹲下,像是一只正在捕食的人形螳螂。
砰!
强大的反震力,甚至在林间地面上形成两个深深的凹陷。
借着这股力道,范红愁狂奔喷射而出,瞬间就冲出数百米去,一般人根本看不清其速度,便只是感觉有狂风扑面而来。
随后,就失去了生命。
澹台寻真比普通人强许多。
但也没有强出多少。她还没死,但距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从肩部往下,堪堪撕到了大腿根部。
血流像是喷泉一般,正在汩汩往外狂冒血液。
整个人,像是被人用剪刀蹂躏过的布娃娃一样,蜷缩成一团,生命气息急速衰落。
“装死?”范红愁来到她面前,轻轻用白色骨刃拨弄了她一下,“有灵机玉在,你死不了!”
果然,澹台寻真腹部隐隐有一团白光亮起。
大量的白光聚集在伤口位置,伤口内的暗红色血肉蠕动着,试图愈合两边皮肉。
陷入昏迷中的澹台寻真,也不由痛呼一声,虽然伤势依旧严重,但起码死不了了。
“真是浪费啊…...倘若灵机玉在我身上……”范红愁有些可惜的摇摇头,“暴殄天物。”
他唰的一下举起狰狞骨臂,锋利的末端朝澹台寻真太阳穴刺去。
灵机玉能够维持身体活性不变。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专门保留澹台寻真意识了。
反正抓回去送到帝都,交到澹台盛手里,也是个死。
意识泯灭,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也算是一种幸福。早死早超生。
轰隆!!!
猛然一声巨响撕破黑暗,磨盘大小的巨石超音速般带起尖啸,狠狠一下砸到白色骨刃上,顿时将其砸歪。
无数碎石炮弹般飞溅开来,在地面上留下密密麻麻小洞。“我和你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我认为万事皆有意义......哪怕是发呆坐着......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一道魁梧身影缓缓走出黑暗,来到范红愁面前。
“所以…...看来我们从根子里就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人影赤着上身,黑红的肌肉宛若历经风吹雨打的坚硬岩石,雄伟强壮,气血吞吐爆发,附近空气急速升温,甚至就连瘴气都被点燃,在夜幕中不时爆开一团团明亮火光。
一个个有着淡淡青色、蓝色、橙色混合的彩色符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闪烁。彷佛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封印法阵,在封锁压制着什么东西。
“血脉异化?”范红愁微微眯起眼,“不,不是血脉,是纯粹的肉身?!”
对面肉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热量,恐怖的强度,哪怕是他,也隐隐升起一丝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