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回事?”
韩太医脸色灰白,颤抖着声音,“夫人刚才突然发动,不到半柱香就开始血崩,毫无征兆,用尽法子,血也止不住。”
谢曦和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我出门之前还好好的,娘还说想吃东街的栗子糕……”
说到此处,她一巴掌甩在脸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濒临崩溃,混乱胀痛的脑子彻底清醒冷静,她环视一周,看向满屋的太医稳婆。
“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太医稳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你们能保住我娘,本宫赐他十万两黄金,亲自去给他求一个爵位!”
“本宫保他家世世代代荣华富贵!”
如此巨大的诱惑,可在场人都白着脸跪地不起,噤若寒蝉,抖若筛糠,意思不言而喻,但凡有些希望,他们都不可能放弃。
谢曦和咬紧牙关,怒呵道:“若我娘死了,你们全部给我娘陪葬!九族必诛!”
所有人身子一颤,磕头求饶。
“殿下恕罪!”
“殿下饶命啊,我们真的没法子啊,我们找不到夫人出血的缘由,什么偏方都用了,也止不血。”
“夫人是没……只能保小了!”
……
到了后面,所有人都在劝她保小,这让谢曦和怒不可遏,恨不得让人弄死他们!
可她不能,不敢放弃最后的希望,也许,也许,他们还有点用呢。
“闭嘴!”
“大小本宫都要保!”
韩太医颤巍巍的上前,压低声音道。
“主子,夫人这情况来势汹汹,刚开始宫缩,就大出血,照理来说夫人身体健康,两个小主子也极为健康,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太诡异了。”
“就像是去年主子的病,明明生龙活虎,却透着油尽灯枯之像……”
“可是被人下毒了?”
谢曦和瞳孔骤缩,踉跄着后退几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娘亲身体健康,胎像极稳,却突然大出血,还怎么也止不住,甚至找不到缘由。
浑身血脉倒流,她冷得发抖。
她拔出头顶的桃花簪,直接插在大腿上,剧痛刺激她快速清醒。
她上前掀开血淋淋的被褥,看着娘亲血肉模糊的下身,痛到无法呼吸。
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净手消毒,有条不紊的吩咐。
“剪刀!”
“针线!”
“最大剂量的止血包!”
“千年人参锤烂成汁液,灌进我娘嘴里!”
……
一柱香后,两个血淋淋包裹着胎衣被的肉球取了出来,韩太医小心翼翼的接过,快速剪开胎衣,羊水露了一地,露出两个胖嘟嘟的婴儿。
韩太医熟练的拍了拍他们的后背,微弱的哭声响起,像是猫儿叫一样孱弱,却像是注入干裂大地的一股水流,带来了久违的生机。
“活了,活了!”
“两位小主子虽然被憋到了一会儿,但仔细将养两年,不会有事!”
其他人喜极而泣,纷纷恭贺。
“恭喜殿下!”
“龙凤呈祥,大吉兆啊!”
……
谢曦和像是没听见一样,她快速缝合好伤口,然后,马不停蹄的用预备多时的工具,开始输血。
毫不犹豫的割破血管,鲜血就这样顺着鹅毛管从她的动脉流进了董氏的静脉,董氏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颊,稍微恢复了红润。
其他太医看得啧啧称奇,双眼放光。
“这是什么技术?”
“那是什么管子?看着像是动物羽毛的。”
“干净吗?不会感染吗?”
“只是这输的血赶得上流的吗?殿下金枝玉叶,身体会熬不住的。”
……
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韩太医冷眼看去,众人立刻噤声,室内只能听见谢曦和温柔的呼唤声。
“娘,别睡,弟弟妹妹还小,他们离不开母亲的,您知道的,没娘的孩子会过的多么凄惨,父亲还年轻,未必不会再找一个后母。”
“您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在别的女人手中受尽苛责吗?”
“娘,弟弟妹妹一直在哭,他们肯定在呼唤您,他们不想成为没娘的孩子。”
……
“娘,父亲已经赶回来的路上了,他带了您喜欢的点心,您坚持住,您走了,他活不下去的!他等了您十多年,您怎么忍心让他再等您一辈子。”
“娘,不要离开女儿,没了您,女儿也活不下去的,女儿已经没了爹,不想再没了娘。”
“娘,娘,娘!”
“睁开眼,看看女儿!”
“女儿只有你了!”
“娘,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
凄厉的呼喊响彻云霄,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可那双眼紧闭的美妇人一动也不动,像是死去的尸体,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将最后的希冀扼杀。
砰。
产房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高大如山的身影席卷着风雪冲进来,看清眼前情景后,手中的点心落在地上,他眼睛猩红,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就这样跪行到她的床边。
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情一吻。
“柔娘,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就这样眷恋不舍的盯着她,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他的眼神空洞无神。
像是失去了毕生的信仰。
虎背熊腰,壮如牛的身躯佝偻了,像是被风雪压断了背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那般的瘦小可怜。
“柔娘,等等我,我马上来。”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抛下我……”
他没有看那嗷嗷大哭的孩子,没有看跪地不起的养子,没有看其他人一眼。
他的眼睛只有那沉睡的女子。
他什么都不要了,到手的儿女双全,锦绣前程,他什么都不要了,连命也不想要了。
他只想陪着她。
镇北侯最后吻了吻她的眉心,那般虔诚,那般眷恋。
然后,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往心脏刺去,毫不犹豫,力道之大,恨不得将自己捅穿。
然后下一秒。
“我娘没死。”
短短四个字,让镇北侯的匕首堪堪收手,匕首划破了衣服,丝丝血迹从皮肤渗出,幸好只是外伤。
他呆呆转头,声音艰涩。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