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漫天,一灯如豆。
孩子们走了一整天的山路,此时用尽了所有精力,躺在大炕上,沉沉睡去。
叶娘子和白小霜收拾完毕,也早早睡下。
只剩下沈约坐在庭院当中,独自放哨。
在他的视角里,右边是他们所在大屋,左边则是不断变换的丛林和山地。
夜晚的山林,是影虎的天堂。
两丈长的身躯,在幽暗的阴影里,来回穿梭。
无声无息之间,将苦勒村方圆二十里的环境,摸了个通透。
树林,灌木,山泉,悬崖。
这里山势虽然不高,却颇为险峻。
高低错落的石峰之间,是浓密的丛林。
影虎摸排完毕,便蹲在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上,
居高临下,监视着苦勒村周围的一举一动。
带着怀疑的眼光去看,总会找出问题。
沈约发现,苦勒村方圆数十里内,一个活物都没有!
除了草木,石头,连一只虫子都没看见。
这就让苦勒村更加突兀。
一片死寂里,这些村民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
临近午夜。
大屋中的油灯,摇曳了几下,终于熄灭。
除了天上偶尔划过的流星,整个苦勒村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围绕在大屋四周的石屋里,突然亮起了火光。
五间石屋,呈圆形排列,五点碧油油的火苗,像是五只鬼眼,将沈约等人所在的大屋,围在圆心当中。
沈约端坐在马扎上,双眼微闭。
可在幽冥眼的观察下,五点绿色的鬼火,正端在五名村民的手中,缓缓绕着大屋移动。
那些干净的碎石小路,此时像一条条导轨,在鬼火经过之后,留下隐隐约约的绿影。
就像雨后蜗牛爬过的痕迹。
“符法?”
沈约虽然学的是道门的气法,可对符箓一窍不通。
他不知道像这种,一个人端着油灯,直挺挺地仿佛漂浮在空中,
沿着既定轨道移动的,究竟算不算符法。
完全感应不到一点气劲,或者魂力灵气的扰动。
虽然行为鬼气森森,但在沈约的眼里,就像小孩子的恶作剧,除了逗你一笑,全无用处。
这种诡异,但又无用的表演,激起了沈约的好奇心。
“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把戏。”
沈约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大屋周围飘来飘去,并没有出手干预。
直到这五名村民,最后汇聚到大屋下方左侧的一间石屋里。
五点油灯汇聚,映出五张面无表情的脸。
下一刻,围成一圈的油灯,突然熄灭了。
这一下毫无征兆,令满怀期待的沈约不禁一怔。
等他盯着鬼火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却发现五名村民,消失了。
毫无痕迹,没有征兆,凭空消失了。
沈约立刻站起身来,眼中暗光流转。
先看向大屋内的大人和孩子们。
王一坤打着呼噜。
小春子在灰耳耳根底下磨牙。
阿胜还在说着梦话。
毫无异样。
沈约让影虎注意留神,自己大步朝缓坡下方的石屋走去。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约绕到石屋的正面,石头磊成的矮墙正中,是粗粝的木门,制成门板的木材,连树皮都未弄干净。
此时木门大开,可以直接看到石屋里的幽暗。
以沈约的夜眼,在星光的辉映下,居然看不清石屋内的情景。
沈约大步走进院里,直直向那团鬼眼和心眼都看不清的迷雾走去。
他迈步走进石屋,跨过门槛的一刹那,眼前模糊的迷雾陡然散开。
这间石屋与他们借住的大屋不同,没有灶台,没有大炕,甚至没有隔墙。
是一间空荡荡的,只有四面墙壁的大厅。
此时大厅正中的地面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大圆,圆弧上五个绿色的圆点,互相连缀成一个星形图案。
一丝丝的烟气,从图案当中升腾上来,带来一股异样的气息。
沈约抽了抽鼻子。
这个味道太熟悉了。
“地火硫磺的味道!”
沈约在寿阳城地底,闻这个味道都快闻吐了。
一进石屋,立刻便勾起不好的回忆。
沈约擎出九节黄玉杖,用尖头的一端,轻触地上的图案。
“咔哒!”
一声轻响过后,地面上的图案突然疯狂地旋转起来。
沈约向后退了一步,立时发现旋转的其实不是图案,而是地面。
在急速旋转的图案之下,一股股带着硫磺气息的地火,正朝四面发散。
地火岩浆在地下深处流动的轨迹,正和刚刚村民的鬼火轨迹相同!
庞大的地火带起地表之下的高温高压,像五条火龙在村子的地下游动。
当沈约看到五条地火火龙,最终逆向冲进五座石屋的地下。
心知到了最后的关键。
可等了半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反而随着地底火龙的“归位”,地底微微的颤动都偃旗息鼓。
苦勒村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沈约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系列的操作,既不是符法,又不像巫术。
热力、蒸汽、高压,这些元素累积在一起,反而有点蒸汽朋克的味道。
沈约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龙见田的记忆。
“机关术!”
相传世间有六种杀伐道术。
巫祝、符箓、机关、杀阵,熔炼,制器。
据说修为绝顶的修士,可以融六种道法于一炉,威力无穷,变化莫测。
“糟糕!”
沈约的幽冥眼扫向借住的中心大屋,却跟刚刚的石屋一样,屋内的情景,笼在一团迷雾之中。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驱动机关术,
这些村民肯定不是为了表演。
沈约跃出石屋,两个腾跃便回到借住大屋跟前,闪身冲了进去。
可以容纳十多人的石砌大炕上,空空如也!
叶娘子、白小霜、还有八名孩子,全都失踪了。
沈约气急反笑。
“跟我玩障眼法?!”
黄玉杖犹如标枪,被他扬手掷了出去。
缓坡右侧上方的石屋里,一个小型的机关法阵正在启动。
法阵前的陈一角收起启动法阵的玉简,正要迈步进入法阵。
一道黄光,仿佛一道阳光,无声无息,正射到他的肩胛骨上,
雄浑的气劲将他托起,直飞出去,钉在了石墙上。
剩余的村民齐齐回头,漆黑的屋里,亮起了十几只幽绿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