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敢忽略他吗?能忽略他吗?
更重要的是,陆晨阳这一上书,会得到多少人的支持。
有很多人就算明面上没有支持二皇子,但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支持。
二皇子根正苗红,嫡长子的身份那就该是做太子的。再加上二皇子也文韬武略,能力卓绝,最重要的是性格宽厚仁慈,怎么看都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品行、能力、身份,都无可挑剔的一个人,不支持他支持谁?
陆晨阳说道:“想让我做他手里的刀也不是不行,那就用一个太子之位来换吧。”
燕行望着他平静的面孔,他时常会有一种恍惚,面前这个年轻人,他身上还带着温润清澈的少年感,但他是能影响大乾局势的人。
他就用这样淡漠随意的语气,就决定了这个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的态度那么漫不经心,是因为这件事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需要他写一封奏折即可。
太子之位,二皇子和他父亲谋划了二十多年,在燕家舍生忘死,小心翼翼守着燕家军的兵权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眼前的这个人,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做到了。
他心里有一种隐秘的骄傲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作为见证陆晨阳一路走来的见证者、旁观者,他与有荣焉。
燕行不由得低声问道:“就这么信任二皇子吗?如果他不如你所想一样,你不怕支持错人吗?”
陆晨阳依旧用那样平静的目光看着他,那双黑眸似乎隐隐带着笑意。
陆晨阳淡淡地说道:“只是一个太子而已。”
他的语气凉薄,毫不掩饰他的不以为意。
燕行却一下无言以对。
对陆晨阳来说,他可以支持二皇子,如果他德不配位也没有关系,他既然能扶持二皇子,也能撤了他。
陆晨阳看向燕行的目光很平静,但这是不对的。
他们是朋友,一起共患难,曾经交付过后背的关系,他们不应该是这样平静的。
这是因为牵扯到了利益,他们之间还有着这世间最让人沉溺的权利。
因为有这些让他们的关系并不那么纯粹。
他们之间不只是陆晨阳和燕行。
燕行温和地回望着他,笑了笑:“你撤了他就不能迁怒我了,我跟他可不一样。”
陆晨阳明显地怔了一下,没想到燕行会这么说。
燕行这是明明白白地在表达自己的立场,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二皇子无关。
不管有多少的利益牵扯,他们之间可以是单纯的陆晨阳和燕行。
燕行目光温和,但神色坚毅:“陆晨阳,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信任我。不管,什么时候。”
他又强调了一遍,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
陆雪吟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微微一颤,在这一场冒充的游戏中,她经历了许多,也遇见了许多人。燕行绝对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她永远都会觉得,每年除夕夜他为她准备的惊喜,也记得此时此刻,他认真的目光,说她可以信任他。
她突然有点愧疚,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她是谁。
他所托付的,是陆晨阳。
燕行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他都如此表明态度了,他为何没有丝毫的动容?
是他不够努力吗?
燕行痛定思痛,觉得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决定今天晚上留下来,跟陆晨阳秉烛夜谈。
陆晨阳:“??”
向来沉稳自若地陆晨阳满目震惊:“你、你说什么?”
燕行冷静重复:“时间不早了,我今天就不走了。既然相谈甚欢,晨阳不如与我秉烛夜谈,抵足而眠,也是一大幸事。”
陆晨阳只觉得晴天霹雳,他的断袖是假的,但他觉得燕行的断袖是真的。
陆晨阳双手护住胸口,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燕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把你当兄弟。而且不是为了坐实你断袖的传言吗?我觉得我可以牺牲。”
他说到最后还重重点头,一副为他牺牲的样子。
陆晨阳:“……”
陆晨阳浑身写满了抗拒,但燕行一副无赖的样子。
燕行还觉得奇怪:“晨阳为何如此抗拒?你我都是男子,又关系亲近,有何不可?你以前求学之时,也是与人同住的吧?”想了想,他垂下了目光,一副受伤的模样:“还是晨阳觉得,与我关系不够亲近,你……你不信任我?”
意气风发的将军,此时却是一副难过失落的模样,像一只受了伤的大狗,看着就让人心疼。
而且他的话说得有道理,陆晨阳如果拒绝了,就好像真的对他没有那么亲近似的,这也太伤人心了。
此时陆晨阳想起了往日燕行的好,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去打理军队。陆家军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但他从来没有私心,没有将这支军队私有化,一直都给军中将士灌输的念头是效忠陆晨阳。
他如此无私,他如此为他,他怎能让他伤心失望?
两个男人一起睡又没什么大不了。
陆晨阳心里发苦,硬着头皮说道:“哪里的话,我,我与承潇情同手足……”
燕行立刻说道:“我就知道,晨阳待我兄弟情深。我让人准备点酒菜,你我边吃变聊,不醉不归。”
陆晨阳:“……不醉不归。”
燕行满意地颔首,转身去吩咐人准备酒菜。
陆晨阳差点跳起来,找招喜,必须要找招喜,这个时候下药迷晕燕行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陆晨阳给自己打气,有什么大不了,以前大家一起夜宿野外不也是睡吗?燕行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晨阳拼命安慰自己,觉得他如今有这样大的权势了,有什么好怕的?陆晨阳目光坚毅,表情严肃,双手握拳,正襟危坐,大义凛然。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是身体很诚实。
倒是燕行,并没有多想什么,两个大男人嘛,他也觉得陆晨阳不可能是个断袖。大家关系好,聊天聊晚了一起睡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会想到暧昧的事情呢?
燕行一副放松姿态,还亲自去取了酒菜。
“你如今已经拿下了宁州和渠州,但却缺一个名声。”燕行说道:“不如这次一起跟皇上请封吧,你如今风头正盛,皇上应该会答应。”
这事正经事,陆晨阳点了点头:“还有身边的人,这次季平功劳也不小,总得为他请功。”
燕行说道:“他们倒也不着急,等你日后……主要是你。你想回京吗?”
陆晨阳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燕行的意思。
刺史是外放的官员,一州一个,陆晨阳不可能兼任,也没这个道理,而且他的精力也不够。
但外放官员,一州刺史已经到天了,他已经升无可升了。所以燕行问他是否要回京。
只有回京,他的官位才能再升一升。以他现在的实力,一个尚书令他是当仁不让的。
尚书令已经是文官之首了,哪怕陆晨阳现在太过年轻,资历也不太够。从他入仕途以来,满打满算还不到六年,就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令?
但在一切的实力面前,什么资历、年龄都不重要。陆晨阳现在手握重兵,名声斐然,最得民心。
这别说满大乾,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独一份。
陆大人就是如此优秀。
说句不客气的话,乾元帝不封也行,陆晨阳直接举兵谋反,别说一个尚书令了,皇位都有可能是他的。
乾元帝要是识相点,就交出来一个尚书令,大家和平相处,才是正道。
但是这就有一个问题了,陆晨阳不能在外,而是要回京城。
回京城,回到政治漩涡的中心,在天子脚下。
这是陆晨阳并不想的,如果回京,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和皇上、和各方势力争斗中去。但陆晨阳想要的是改变百姓生存的环境。
现在各地战争不断,陆晨阳不想把精力放在政治权利斗争中。
燕行这么问,就是因为了解陆晨阳的为人和抱负。
陆晨阳不愿意回京,那么陆晨阳的官位就比较尴尬了。
封刺史是不行了,根本配不上他如今的权势。
可是陆晨阳也不能这么没名没分的,现如今他的官职是岭南刺史。那么渠州和宁州怎么办?这是陆晨阳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要让给别人?陆晨阳没那么大的度量。
燕行说道:“你现在该如何分配自己手中的权利,是你最大的问题。”
陆晨阳眉头深锁,点了点头。
他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地盘太大,居然也是一种麻烦。
陆晨阳扒拉着自己手里的人,他皱起眉头。
让自己的人去渠州和宁州担任刺史,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治理地方,可以让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可是,乾元帝会同意吗?他不可能失去对各州的掌控。
陆晨阳思考半天,最后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回京。”
燕行毫不意外地点头:“确实如此,以你的才干,回京太过可惜。”
可能很多人觉得坐到的位置更高,他下达的命令影响更大,对百姓才能更好,但其实不是。
陆晨阳入官场才五年多,他的根基还是不够稳。他的底气是来自于民心,来自于陆家军。
因为岭南是陆晨阳的一言堂,他说要去发兵蜀地就去了。
在他离开岩泉县之后,接任者是他选择的,所以岩泉县可以继续按照他的政令继续发展下去。
也因为他在民间颇有声望,百姓们都信服他,所以哪怕南阳王在蜀地经营多年,最后也没打过他。
陆晨阳对阵南阳王的时候,动摇军心的手段,都是来自蜀地的流民去做到的,他们心甘情愿为陆晨阳去劝说曾经的亲朋。
也因为如此,陆晨阳哪怕以少对多,陆家军也赢了。
但是回到京城就不一样了,他的政令是否能被很好的施行?乾元帝怎么可能放任他?他的精力会更多的浪费在争斗中。
所以陆晨阳现在不能回京,他要继续在地方,收服宁州和渠州的百姓,去收拢更多的人才。
他要慢慢的壮大自身,不光是军队,还有属于他自己的文官集团。让他哪怕离开之后,也有人可以继续留下来完善他的政令。
他会慢慢布置一盘大旗,那些官员会成为他的棋子,日后待他回到京城,他的人脉遍布整个大乾,如此才能更好的施行他的政令。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放心回京了。
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燕行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晨阳想了想,说道:“岭南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已经可以正常运作。”
陆晨阳继续说道:“高先生和陈先生也选出来两个继任者,就让他们继续管理着吧。”顿了顿,他说道:“还有蜀地,蜀地我想交给张茜。”
燕行微微有些诧异:“张茜?又回到张家的手里?”
陆晨阳说道:“张茜很聪明,她管理的幼吾院一直没有出过差错。这姑娘胆大心细,比张弛还要强上几分。”
燕行说道:“可她是女子。”想了想,他说道:“我不是歧视女子,只是你如果要用她,会受到很多的非议,她又能不能承受的住?”
燕行现在已经没有男女的限制,这是因为陆晨阳一直在表达这个观点,能力不分男女。再加上沈意欢、招喜都是非常能干出色的女子,相比较起来,有些男人确实都是个废物。
但是燕行能接受,不代表别人也能接受,不是谁都能打破世俗的偏见的。
陆晨阳说道:“那是她的事,我给了她这个机会,能不能服众就看她自己的了。我只让他执掌政务,但没有兵权,不用担心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张茜能否承受的住外界的压力,能否彻底掌控蜀地,那是她的事,他给了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