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北爆出一则丑闻。
陈家老不遮羞,少不检点,年三十的陈欲跟他六十的爹在酒厅找的是同一个歌伎。
歌伎在媒体面前哭诉陈家父子畜生不如。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得收场。
外界都在猜陈家得罪了谁,下手这么黑。
秦阮观察了一整个上午,不管是从爆料的手笔,切入主题的狠辣,还是不留情面的作派,都跟蒋厅南的行事风格一模一样,近无偏差。
她百分之九十确定是蒋厅南所为。
剩下那百分之十只是想在心里暗暗做个推敲。
下午去畔山接待客户,一路上甚是乏趣。
秦阮又想起这事,顺势拨通蒋厅南的电话。
相处得久了,她早摸清他接电话的套路,一般接电话很快的大概率是孙凯丽。
嘟嘟声持续了十来秒,男人声音像是站在风口的那种含糊:“喂。”
秦阮:“你在哪?”
“万龙,过来谈公事。”
蒋厅南语气明显软下去几分。
秦阮心底的涟漪犹如车窗外的微风拂过脸颊,她强忍住不问究竟,只说感受:“阿昊的事谢谢你帮忙。”
他要笑不笑:“现在不怀疑我是故意套你?”
想了好几次,她想问那你是吗?
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蒋厅南说:“做这些没想过要博取你的感动,哪怕我对谢家再有意见,那也是咱们自己家关起门来说,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多嘴多舌,陈家是他自找的。”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没有人指使,十五岁的陈嘉豪说不出那种话。
蒋厅南:“对一个孩子下手胜之不武,那就打他老子的嘴。”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陈家不乐意谢氏分香山项目一杯羹。
“谢谢。”
“秦阮,你说谢谢真让人听了别扭。”
“是吗?”
蒋厅南话锋一转:“晚上一起吃个饭?曲时跟政之都在。”
话刚到嘴边,车驶入畔山隧道,信号戛然间断了。
招待完客户打畔山下市区,都临近晚上八点,秦阮赶去富丽山庄赴蒋厅南的饭局。
富丽山庄门外的菊花换成了金盏菊,成片成片的开得刺眼。
她手扶着门把手准备往里推。
曲时的声音溢出门:“我听安苒说宋文音打算跟季峥离婚,她要是回京北,你跟秦阮还能有好日子过?”
宋文音是他们圈子里出了名的闹腾。
生性不羁,加上家里有钱,圈里的二代大多受过她的罪。
蒋厅南当年就是守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那个。
对于这些事,曲时跟裴政之一直比他本人还耿耿于怀。
秦阮站在门外,心酸酸胀胀的。
拽门的手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多。
“要我说秦阮人挺好的,将近这一年安安静静从不给你惹事,跟谁过不是过,况且人秦阮哪样也都不差,咱们现在不是十九二十那会,经不起感情这些折磨。”
“阿叙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你总不能让他十几岁再去接受个女人吧!”
“且不说他能不能接受,你自己能接受吗?”
曲时说。
至于蒋厅南从始至终过去五分钟,一句话没开口。
秦阮没想过,在他的圈子里,自己只是一个“好人”角色。
适合为人妻,安安静静不惹事。
最终她都没推开那扇门,转身离去。
坐回到车里,秦阮编辑好信息发过去:「晚上不太舒服,就不过去了。」
蒋厅南也没责备她的爽约,甚至是理解的。
他的大度就更显得她心胸狭隘。
秦阮随时做好了跟蒋厅南结束婚姻的准备,所以她尽可能避免跟他再有过多接触。
周一至周五她大部分时间在公司,或者晚上回趟谢家陪陈时锦吃饭。
母女两话题日渐深熟。
周末实在避不开,秦阮也会故意窝在书房处理工作。
大多情况是她睡了,蒋厅南才堪堪应酬回家。
谢昊馋丰鼎楼的桂花烤鸭,在陈时锦耳根子边念叨了半个多月,秦阮腾出周二一个下午,预约了五点半的套餐。
蒋厅南不请自来。
款大貌扬的坐在谢家那张楠木椅上。
秦阮进门,男人侧过头,俊美异常的面目间嵌着三分微笑,薄唇微张的喊她:“刚还跟妈提起你,你这会就到了。”
蒋厅南自然熟络得好似这就是他家。
陈时锦当然是不会驳他这份意。
那些膈应的话从脑海里闪过也不过是两秒的事。
秦阮眼底抿着几分冷漠,她提步进去:“今天公司不忙?”
“再忙也得先把你哄好。”
蒋厅南嘴角笑意加深,话讲得有模有样。
倘若不是她亲耳听到曲时的话,或许她也能陪着他逢场作作戏,事实是人一旦心里膈应,演戏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秦阮发现自己再不能像以前那般心不动魂不颤的陪他笑,陪他装。
蒋厅南跟陈时锦说:“妈,都怪我工作太忙,平时没时间陪阿阮,这不前几天生我气,到现在还没哄好。”
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又怎会看不出她情绪异常。
秦阮的心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握着水杯转过身去,用喝水的姿势掩盖蓦然间涌起的心酸。
“阿阮,听着没?”
陈时锦叫她。
再掩就有些过了。
秦阮到底是个脸装不住事的人,两边腮帮微微泛起红。
她把包夹在腋下:“那你跟阿昊说一声,我晚点再带他去。”
蒋厅南盯着她,适时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相隔不到一米远的距离。
他抽过烟,淡淡的烟草味随风飘进秦阮鼻息,他步调均匀的紧随其后:“那晚之后你就变得很冷淡,我要是不来谢家堵你,你打算躲我躲到几时?”
秦阮一直走,脚不带停,鞋跟磕得地板咯咯作响。
浑身像是泡在酸菜缸里,从上到下都是酸的。
她说不清对蒋厅南是动的哪门子情,心会难受,也会忽上忽下。
“秦阮,你说话。”
他声音加重,在这四月底的天气里如同裹着层冷霜。
秦阮脚顿住。
她想开口的。
却在开口的前一秒,突然意识到她没有资格质问,她凭什么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