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只顾着走,视而不见。
电话响了。
她应声掐断,脚步迅速的往上提,秦阮半点赌气的意思都没有,奈何情绪上来时,人还是难免的很难受。
心口堵着块石头,硬邦邦的。
“秦阮,上车。”
蒋厅南从车里钻出来,他漆黑的眸死盯住她脸,从后掰正她身体。
秦阮被猛地一拽,脚跟不稳倒进他怀里。
鼻尖最先砸进男人胸膛,他胸脯是硬的,硬得像一块铁板,几乎是一刹那间的事,整个鼻腔跟眼睛酸到不行。
眼里呛着泪,她也是生猛,一个巴掌甩过去。
“啪……”
“蒋厅南,你给我滚。”
手心火辣辣的疼,慢慢顺着正中心的位置蔓延到腕处跟小臂,使的劲太大,导致她整边胳膊都麻了。
蒋厅南的脸被打侧偏过去。
呼吸沉重,喉结上下一翻,他好半天都没张开嘴。
许久才正过脸来:“打爽了?”
蒋厅南质问着她。
“没爽。”
秦阮怒目瞪人。
蒋厅南走上前抓住她胳膊,用手指撑开她的五根指头,往他脸招呼,她拼命的压着跟他对抗,挣得双目绯红:“我见过犯贱的,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她语气重,骂得狠。
他动作顿住,额上的筋脉一根根跳动。
蔓延到太阳穴,脖颈上。
秦阮抽开胳膊,两瓣粉唇紧紧的抿住。
“别说我恨你,现在我杀了你的心都有。”
她明明满脸都是怒火,偏偏勾起眼梢在笑,那抹笑是深扎进蒋厅南肉里的刺。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嫌恶鄙夷。
秦阮也是一样,她本不是那种爱较劲的人,现在就想咬着他的过错不放。
“蒋厅南,你配不上我的爱。”
她重重的咬着牙根挤出。
秦阮一步步往前迈,步子十分的沉甸。
距离蒋厅南很近,以至于他能清晰看懂她眼里的憎恨有多深沉。
她垂着视线,伸手理了理他乱掉的衣襟:“不跟你计较,是看在过去你待我也不差的份上,但我不是傻白甜也不是恋爱脑,所以我做不到你想象中的样子。”
每多说一个字,蒋厅南身体就冷一分。
他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遍体寒霜。
秦阮走得很体面,是她理想的体面。
蒋厅南站在远处遥望她远去的背影,眼泪突然就打湿眼睫掉了下来。
猝不及防。
他伸手去抹一把脸,结果嘴里低沉的哽咽声又一发不可收拾:“秦阮,你真他妈狠啊!”
秦阮初中爱看韩剧,却又总厌烦剧里男女主角的痴缠,就像是遥无尽头。
折磨彼此,也折磨观众。
在她的爱情观里,长痛不如短痛。
谢南州是,蒋厅南亦是。
与其说她果决,不如说她像是山顶上孤傲的一道风,只有她愿意停下来,否则谁都留不住。
蒋北北来看她。
秦阮本稳定的情绪,瞬间破防,眼泪绷不住的往外流。
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相拥抽泣。
蒋北北是心疼,她也是心痛。
抱了会,蒋北北眼神酸涩哀怨交织:“阮阮,我替我哥给你道个歉,不过你放一百个心,真到了你两翻脸的地步,我蒋北北绝对会站在你这边讨伐他。”
秦阮笑着颔首。
这阵子她哭得多,有些事情想着想着,眼泪就到了眼眶外。
哭多了泪腺就麻木了。
蒋北北目光抵在她腹部:“宝宝还好吗?”
“挺好的。”
“你身体虚,得多补补,怀着孩子可比不得平常。”
蒋北北边说边抹眼泪。
怎么看她都要比秦阮这个当事人更伤心。
“好了,先上去。”
岭南不属于京北富人区,是前些年翻新的公寓区。
住在这边的大多是外地人。
秦阮选在这是看重环境好,人不杂,公寓的配套设施,治安都很齐全。
蒋北北哭得眼睛肿了,两边脸颊红块紫一块。
嘴里骂咧完,她抻着眼打量秦阮,秦阮面不改色,情绪上也没明显波动,安安静静的剥了个鸡蛋:“喏,哭也哭够了,骂也骂完了,先吃点东西。”
蒋北北怯怯的接到手中。
她在等秦阮开口,偏偏秦阮连蒋厅南的名字都吝啬提。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秦阮擦干净手指,抬起眸:“你都替我骂完了,我再骂是不是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阮阮,如果你难受别这么撑着……”
秦阮打断她:“北北,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她哭过,也恨过,甚至愤怒过。
但人总要留点理智跟冷静,好让自己能继续生活下去。
蒋北北嚼着鸡蛋,总觉得喉咙发哽,不知是被鸡蛋噎的,还是心里发塞。
“我哥他……”
出嘴的话戛然而止。
秦阮扯了扯嘴角,笑容不动声色的掩饰住苦涩:“他同意离婚。”
蒋北北不知道秦阮是用的什么办法,才让蒋厅南同意,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伸过胳膊,揽住秦阮肩膀。
半个人都快挂在她身上,却又碍于她怀孕在身没使劲,蒋北北是自己撑着半多的力气,虚挂在秦阮肩膀上的,她闷闷的说:“阮阮,我心疼你。”
眼泪到了眶边,秦阮往回忍:“我想出国。”
闻言的下一秒钟,蒋北北几乎是瞬间僵住。
她不可置信:“你要怀着孩子出国?”
“嗯。”
“阮阮……”
秦阮直视着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
除了出国,她想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弥补伤痛,忘却伤痛,哪怕是暂时性的也好。
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起码眼下她想走。
蒋北北蠕了蠕唇,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好。”
秦阮打点好一切,才跟陈时锦当面讲。
想要顺利的离开,她必须有帮手,才能成功躲掉蒋厅南。
陈时锦并未阻拦,准确说是暗着默许她的决定。
房门紧闭,秦阮同陈时锦在屋里待了快两个小时。
谢南州面色淡淡在客厅里坐着,神情难辨喜怒,他面前摆着碗喝到半多的食补汤,汤面漂浮一层厚重的油。
她扫了一眼,胃里就忍不住的翻涌。
他侧目看到她:“阿阮。”
“二哥。”
秦阮走过去坐好,下腰时她顾着胃里难受,刻意撇开视线,谢南州顺势去挪汤碗,伸手置远了些:“陈姨说你要出国?”
“嗯。”
“那……”谢南州在衡量话,顿了下:“蒋厅南那边你怎么说的?”
秦阮直言不讳:“他不知道。”
意料之中。
“什么时候走?”
谢南州还想问她去哪,但又显得多余。
“五天后。”
很多东西不需要非得张开口说他才能懂,谢南州就是太聪明理智了,所以当秦阮怀孕选择跟蒋厅南走,拼了命的要让他原形毕露时,谢南州就清楚秦阮多爱他。
爱一个人本就是容不得半点瑕疵。
谢南州白色的衣服衬得他的脸愈发苍白:“你还会回来吗?”
秦阮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
面前的人像是被挖掉一块心脏,正在承受剧痛才挤出的话。
谢南州赤裸裸的目光浮动期望渴求。
她懂。
那或许是他长达六年之久的确定。
这个世间太多的故事,不是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就是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
谢南州跟她属于前者。
她爱过他,后来他爱上她。
倘若中间没隔着一个蒋厅南,秦阮在想,她一定会回头的吧!
“阿阮。”
谢南州唤她,表情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阮等了片刻,他的话在嘴里欲言又止,合着囵吞往回咽,谢南州笑得颇为无谓:“在外边照顾好自己。”
“嗯,你在京北也是。”
她闷闷的应一声。
眨眼间将谢南州眼中那抹快速闪过的忧伤尽收眼底。
他微张开唇,呼吸略微发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有那些妄想的。”
秦阮不愿让谢南州有一丝希望。
她话音果决:“二哥,我们不可能,蒋厅南实实在在存在过,以前的事我也该给你道歉,是我不好,给你造成那么多困扰。”
谢南州英气的面庞依旧好看,可此时多添了三分阴郁。
像是阴雨过后,森林里那片独然的森静。
他牵强且努力维持好微笑得体:“我送你?”
谢南州送她回岭南,两人在门口招手挥别。
蒋厅南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切,心上钝痛,眼里更似揉了一把沙子,硌得他好生难受,仿佛下一秒就能立马流出血红的泪来,他伸出手掌捂住心口。
那处的疼痛发胀逐渐扩散蔓延,来到四肢百骸。
蒋厅南快速的点起支烟衔住。
“呼……”
烟蒂夹到发扁,他依旧在用劲,摄入的烟气卷着苦味缠绕他喉管。
一根烟很快燃尽只剩下一截烟头。
直到烟头的星然火苗灼烧到皮肤,车内散发焦灼皮肤的味道。
蒋厅南才回过神来,慢悠悠挪开烟,眼底的黑雾形成一块涌动的暗流。
手机压在手上,那串号码按了好几次,最终松开。
秦阮刚接起,电话徒然挂断。
她没再回拨。
爱一个人就是在心里扎一根刺,他(她)走你会痛,她(他)在你也会痛的。
因为用了心的东西,你永远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越在意越乱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