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在蓄了临近几分钟后,彻底滑落。
从她眼睑处一路滴进脖颈,深浸的凉意惊醒了她几份理智。
秦阮吸鼻子,抬起手掌抹掉,呼吸呛在嗓子眼往外挤,最终变成低声抽泣。
她想给蒋厅南打电话,质问他一切。
桌上的手机一次次拿起,再放下。
就像付少清说的,她完全可以当机立断,找到蒋厅南对峙的。
结果是他深藏的秘密将不会再被揭开。
毁一个人不过如此,让她身败名裂,再寄予她庇护,她不仅会对你感恩戴德,甚至丢盔弃甲的服从。
殊不知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农夫都是善良的。
有些是豺狼虎豹。
比如蒋厅南。
……
秦阮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浑浑噩噩的躺卧在酒店沙发里,手脚并用都难以翻身坐起。
头疼欲裂,两边脸颊如火燎烤的难受。
喉咙里不断拥挤而出的热气快把她蒸熟,呼吸像是烙铁在烫着气管。
“嗡嗡嗡……”
她撑着胳膊,试图从沙发这头爬到对面去,明明是咫尺之距,秦阮费尽浑身力气,指尖触到冰冷的桌面,她刚想抓住手机收起,手机滑落下去。
重重的摔在地面。
与此同时,她人也跟着头重脚轻的跌落下去。
胳膊跟大腿先着地,紧接着便是头。
“唔……”
浑身的血液往头顶跟脸上涌动,秦阮最先意识到的其实并不是痛。
摔下去的瞬间身体是僵住的,不知是痛僵了,还是内心过度的麻木。
她撑身了三次,微不足道的力气根本难以起身。
此时地上的手机已经彻底安静,只剩下亮起又暗下的屏幕,一次次,一遍遍。
她才知道,人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哪怕是站稳都做不到。
秦阮视线慢慢模糊,直到最后人几乎晕过去。
隐约中,她看到屋外的那扇门被人推开。
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那人蹲身在她身前,形成一个圈影的脸廓在她微弱的视线里,渐渐的一点点放大,秦阮知道有人进来,但她实在没有力气睁眼。
季醒手指戳她肩膀:“秦小姐?”
地面上的女人无动于衷,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他把手默然收起,掌心往她脖颈探。
贴紧的那片肌肤烫到季醒几乎是下一秒挪开,他伸手轻拍她脸:“秦阮,醒醒。”
跟随进门的助理瞧见这一幕,楞了半秒:“季总,要不要打电话给酒店?”
季醒没出声。
他一手勾着秦阮脖子,一边穿过她后腰把人抱起放回到床上。
“去浴室拧把毛巾过来。”
助理连声跑去浴室拧毛巾,递给他。
季醒转声继而道:“打电话叫酒店的人上来。”
秦阮人再度醒转时,人处身医院。
睁眼入目是开阔的医院病房,床对面是整面的落地窗,窗右边摆着一张宽大豪华的桌子。
连她身上的医院床单被褥都并不是传统上的白色。
“嗯……”
秦阮眼球蠕动,挣扎起身,胳膊撑起到一半人就失力的重跌回去。
这一次深跌不轻松,浑身骨头像是被撞碎般的疼。
她眉心都没触动,比这更痛的是胸腔皮血内的心脏。
与其说面部纹丝不动,不如说是肌肉麻痹了。
“医生……”
头顶笼下一道阴影,秦阮本能反应的以为是医生,唇瓣张合到一半,她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孤傲的脸,男人稍稍弯起唇,居高临下,一眨不眨的深睨她。
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她表情从无措到茫然,最终停止在平静淡然上。
仅只用了三秒钟。
秦阮松开撑住床单的手,身子往后倒去。
“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季醒蠕动抿着的唇,问她。
光听声线,近乎无法判断他的喜怒。
秦阮眼睛泛起红光,瞳孔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她出声很慢:“这是哪,你怎么会在这?”
她更想问的是:她怎么会在这?
这间病房跟传统上的医院截然不同,除了开阔的视野跟空间,连装潢陈设没有一样能看出是医院。
反而更像是别墅的私人住宅。
闻声,季醒没有立马回答。
他先是打量一番秦阮。
随后退手拉了把黑色皮椅,长腿弯曲,身形往下压,他的腿特别修长,坐在并不算窄小的椅子里都显得十分拥挤,腿形也被拉紧的裤腿尽显无余。
她只是扫一眼,便明了大概轮廓。
季醒玩味的道:“秦小姐,我还真觉得咱两挺有缘的。”
秦阮不语,在等他接着往下说。
他手指轻扣着另一边手背,骨指节袖长白皙,无端中透出股欲感。
季醒掀动眸子,他是故意的。
空间沉寂的同时,秦阮在脑中极力回忆。
她见完付少清那晚,并未直接回粤海,找了家酒店暂住。
混乱的记忆像是打了结的海藻,很难在一一拼凑齐全清楚。
秦阮觉得自己大抵最后的晕厥了。
她深吸口气:“是你把我绑来这的?”
季醒的脸无多情绪,淡声笑了笑:“秦小姐,你不感恩我救了你就算了,怎么还想着法子往我身上泼脏水,明明是你晕在酒店,我路过看到才把你送到医院。”
那晚秦阮烧得很严重。
一到医院,人没醒但嘴里一直在吐东西。
纠结了许久,秦阮:“谢谢。”
“不客气。”
比起她的别扭拧巴,相反的,季醒倒是说得很爽朗利落。
他本也应承这一句感谢。
季醒从她身上挪开视线。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冷不防的提声问:“你怀孕了?”
秦阮下意识的去抚腹部,结果在扫到他的眼往她肚子上看后,又条件反射的拿开,佯装得若无其事,气定神闲:“是。”
季醒嘶一声,将挑起的眼皮压下去,声音不大:“怀孕了还喝那么多酒,把自己喝到发高烧,不想要命了?还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
那种极度痛感,再次一寸寸爬上秦阮心脏。
她任由疼着,不管不顾。
唇压得绯紧,牙尖陷进去整片苍白无色。
季醒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性格。
尤其是对女人。
他拿开摁在手背上的手指:“纯粹好奇,不想说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