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醒:“我知道你介怀季家,但咱两何尝不是一样。”
蒋厅南揪紧他衣襟:“你没资格说这话。”
“我有。”
一直无动于衷的季醒,此刻眼里透露出几分煞羡。
他说:“从小我就羡慕你能生活在这个家族里,没有人敢不承认你跟林姨的身份。”
而季淑真跟季醒,明明才是蒋在文合法的妻儿,却只能在港城。
对外林悦才是蒋太太,他蒋厅南才是蒋家未来的继承人。
即便离婚了,也有这对母子的一席之地,何止是一席?
这就像是每个人都看似站在阳光下,实则各有各的阴暗面。
蒋厅南起伏的呼吸渐渐平稳下去,他收手起身,眼底敛得一丝笑意不存:“先起来吧!”
季醒翻身都费力,一边抹着嘴角的血,一边爬起来:“二哥,大哥他真死了。”
用蒋在文的话说,他连兄弟都残杀,视为大不孝。
蒋厅南被罚跪一夜佛堂。
自古都是女子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上。
且不说蒋在文罚得狠不狠,林悦也跟着守了一宿。
“你去跟你季姨和你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两边膝盖是僵硬的,皮肤跟地板像是裹合在一块,他轻轻拉扯下都拽得生疼,眸里的深沉深不见底。
蒋厅南声音沉而稳:“妈,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到底,谁也阻止不了我。”
“厅南,你怎么这么不知劝,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就算是把事翻个底朝天况野他也不会死而复生,如今季峥死了,难保没人会把这事怪罪到你头上。”
他弯下腰,手撑住扶手站起。
膝盖处如同揭掉层皮,又疼又麻。
蒋厅南面目不露蛛丝马迹。
林悦沉着脸:“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别再往下查。”
他没做声,默然的从兜里掏了支烟点燃。
蒋厅南在蒋宅佛堂里抽了许久的烟,喉咙干涩得呼吸都疼。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秦阮,想抱在她怀里闻着她的味道,好好休惬一会。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她。
秦阮在连线中低声说:“你嗓子不舒服少抽点烟,烟对身体不好。”
他紧握手机贴着耳际,唇瓣砸吧出:“阮阮,突然好想你。”
“开视频?”
“你开过来。”
她挂断,返回到微信打视频给他,镜头晃了几下才露出蒋厅南的脸,神情寡淡,面色无波,如她所料,他的情绪状态一切都很差。
秦阮在那边换个舒适的睡姿:“你这是在哪?怎么这么安静?”
“佛堂。”
她透过烟雾去睨他,蒋厅南吸烟的样子算得上文雅。
烟头在他嘴边忽暗忽明,他半眯眼。
手没抓稳,烟忽地掉落,往他裤腿上滚一圈掉在脚边。
蒋厅南一只手支着手机,一边弯腰下去捡烟。
他今天穿的衬衣纽扣系得很是开阔,从秦阮的角度,几乎是一览无余。
“跟爸吵架了?”
蒋厅南捡起的烟垂在手里没抽。
他舌卷起顶了顶牙:“我把季醒给打了。”
蒋在文最是看不得这种兄弟厮杀,大忌讳,结果他还当他的面打季醒,重点是季醒一动不动,全程处于极端劣势,蒋厅南已经不在意对方是不是设局。
“你没事吧?”
蒋厅南:“没事。”
秦阮:“季峥的事怎么说?”
他掐掉烟丢进烟灰缸,声线凝冷:“他们想利用这次替身让季峥蒙混过去,不过我有自己的手段处理。”
男人肩膀十分宽阔,尤其是穿这种阔版的衬衣。
左肩往下五公分的位置红了一团,秦阮细看:“你身上是血吗?”
闻声,蒋厅南偏头。
跟季醒扭打时他下了死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常事。
但那血大概率不是他的,他身上没见伤口。
蒋厅南如实回答:“季醒的。”
秦阮低声吸口呼吸。
细算来,她跟蒋厅南婚内大多数都是吵吵闹闹,争架不休的,平心静气的这么交谈鲜少。
两人也像是形成了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怀孕的事谁都没主动开口。
蒋厅南也没再说话,坐在那静静的抽烟。
“蒋厅南。”
她忽地唤他一声。
他稍微抬了下头,眼里并不明朗,头顶的阴影打下来染得一目漆黑:“嗯?”
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害怕,越能让你诚惶诚恐。
秦阮就是。
每距离见付少清近一天,她总有种即将赴死的错觉。
口腔里的唾沫在肆意弥漫苦涩,话在嘴里酝酿许久,秦阮扯动下唇角:“好久没见,挺想你的,就想叫叫你。”
她那张脸美就美在从不轻易表露态度,语气是出奇的温和。
短暂沉默,蒋厅南面上的平静被心疼取而代之:“回来好不好?我让孙凯丽去接你。”
秦阮比他想的更先一步:“我订了后天的飞机。”
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思念情绪过度。
他眉心轻涌,唇边的笑变得苦涩。
蒋厅南翕动鼻尖:“怎么没提前跟我讲?”
“怕你回去得不安心。”
两人边聊,他连着点了好几根烟。
蒋厅南痴痴缠缠的举起手机看她,舍不得挂断。
秦阮陪着他熬了片刻,提声:“想说什么吗?”
张动下嘴,周围都是烟味。
他一双晶亮的眼望向屏幕中的她:“阿阮,时常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怀疑过你是不是装的,装得跟我那么好,等我深陷其中再一把将我推开。”
因为做过同样的事,才会害怕同样的遭遇在自己身上。
被人看穿的感觉,大抵就是一把剑射出去正中靶心。
跟秦阮此时的情绪一模一样。
她脸色微不可察的僵了瞬,转眼恢复:“那你觉得我是吗?”
蒋厅南摇头。
“如果我是,你恨我吗?”
同样的话,他跟她说过。
蒋厅南才知道,原来那种扎心的感受是这样的。
半分多钟,他给出答案:“可能会选择离开,也或许装作不知道。”
两者的选择取决于他有多爱秦阮。
人一旦动情,等同于牵万丝,满盘皆输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那又怎样呢?
蒋厅南笑着回视,像是个做好了决心赴死的人,一腔孤勇:“如果真有那一天,阮阮,我只希望你能骗我久一点,起码别让我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