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
贾琛见状,心下隐隐不安。立在囚室中央,皱眉问道。
“贾公子莫慌!今日知府大人上堂,特请二位过去。也好早日结案,让公子同老娘早日团聚...”
领头的衙役指着木枷,阴阳怪气道。说到“老娘”二字时,咬字儿特别重,显然是想拿袁氏性命威胁贾琛。
贾琛虽穿越不久,但“原主”的记忆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让他对这位“便宜老娘”,已有了母子之情。
故听到这些,贾琛顿时怒从心头起,不由眉头一拧,咬牙切齿道:
“什么意思?!”
“欸!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有位公子,派人寻得了令堂...”
“那位公子,是姓薛,还是姓贾...”贾琛沉声道,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公子就莫问了...我等只是奉命办事,也有妻儿老小...不像公子这等身负内力的高手...”那衙役登时就怕了,躬身拱手,无奈坦言道。
“行!我也不为难你们,但你等也莫再为难他...”贾琛看了眼冯渊,就伸出伸出双臂,引颈戴上了木枷...
公堂之上,贾雨村猛击惊堂木,指着堂下一块青色粗布上的头骨,厉声喝问道:
“冯渊!”
“这颗头颅,乃是从你家院中寻得。那人若非你杀的,为何藏在家中?!”
此话一出,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当场哗然。或叫或骂,只道冯渊瞒得好。
“大人...小的冤枉...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人...”冯渊瘫跪在地,喘着粗气解释道。
“那这头颅,又如何解释?”贾雨村反问道。
“我...我...”冯渊怕又连累贾琛,支支吾吾,半天都找不到个理由。
“大人!这头骨,乃是我让冯公子处理的...”贾琛忙朗声道。
贾雨村似在等这话。不等说完,就话锋一转:“嗯!这就说得通了!你身负武功,想杀死此人,自然毫不费力!”
“大人!这命案的前因后果,我已经讲过,何必又绕回去了呢?!”贾琛忽觉有些哭笑不得。
“口说无凭!传人证上来...”贾雨村也懒得再听一遍,挥了挥手,示意将证人带上来...
不多时,在衙役们齐声“传人证”的呼喝中,三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埋头跪到了堂上。正是那日殴打冯渊的几人。
“你们说说看,那张三是怎么死的?”贾雨村问道。
“大人!就是那厮杀的!我等奉少爷之命,为了香菱之事,上门同冯渊好生商量。岂料,那厮竟取了把菜刀,将张三活活砍死。”跪在中间的一个,带着哭腔,哀声答道。
“就是这样!大人!就是这样...”另外二人也高声附和。
“大人!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冯渊明知薛家势大,怎么敢随意杀死那薛家之人?!躲都来不及呢!”
贾琛猛地一步上前,厉声喝道。惊得两旁衙役,纷纷举棍拦阻。好不容易,才让他停下脚步,立在距离贾雨村不到五步的地方。
“你...你还敢咆哮公堂...”
贾雨村不由得身子一颤,忙理了理歪掉的官帽。抓起惊堂木又是一拍。
“小的不敢!但请大人三思,莫要冤枉好人...”贾琛嘴角一抽,躬身拱手,又退了回去。
那三名薛家家仆,见不过短短几日,贾琛竟变得如此勇武。不禁又惊又怕,忙扭动膝盖腿脚,朝着两旁挪了好几步。
“贾琛,既然你不服本官判断...那我就让你无话可说...”见贾琛退后了十多步远,贾雨村这才重拾官威,皮笑肉不笑道。
第二轮“传人证”的呼和声中,一名衙役带着个妙龄女子,到了堂上。同贾琛擦身时,还轻声提醒道:
“琛哥儿,可还想母子团聚?!”
逼得贾琛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那女子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玉珠钗。分明就是那日引他去见贾珍的俏丫鬟。
“贱婢万儿,拜见知府大人...”那小丫鬟怯生生道。
“你莫要怕!此乃朝廷重地,无人敢害你。你只需说说,那日宁国府内,究竟发生了甚么...”贾雨村看着万儿娇俏可人的模样,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是...是琛哥儿因不满薛家只赔了五十两...便径直闯进老爷房里,抢走了三百两银子...”
那万儿说完,看了眼贾琛,就装模作样地大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哀声不绝,引得堂上堂下众人都心生爱怜之意。
“贾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贾雨村嘴角上挑,淡淡一笑。
“哎...小的...无话可说...”
贾琛摇头苦笑,长叹一声。心下却暗暗决定,等明天那姑娘送饭之时,就带着冯渊越狱。
“你...你说谎...贾兄冤枉...冤枉...”
可冯渊却猛扑向那万儿,抱着她的小脚,苦苦哀求道。惊得那姑娘哇哇大叫,惨叫声冲天。
贾雨村刚要松口气,却见还不消停。自然怒从心头起,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冯渊厉声喝道:
“大胆!打!给我打!”
话音未落,便听“砰砰砰砰”的闷棍声响起。不分青红皂白,朝着冯渊身上各处落下去。
见贾琛欲扑上去阻挡,两名衙役便调转棍棒,朝着他身上的木枷扫去。
那四指厚的木枷,乃是贾雨村几日前请人特制的,为的就是对付贾琛。
那东西,几乎把贾琛的整根脖子和两只手腕,都紧紧地勒住,使他行动极为不便。
加上那近百斤的重量,在棍棒敲击下,更是带着贾琛的身子向前一倾。结果,一个没站稳,就跪到了地上。
欲再起身,却发现木枷被棍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人!还请放过冯渊...我愿为薛家和贾家效犬马之劳...”
眼见冯渊脸上血色渐渐流失,嘴里也发不出声音。贾琛只得不停俯身做磕头状,一边假意讨饶,来换这“恩人”一条活路。
“晚了...”
贾雨村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屑道...
小半盏茶的功夫,冯渊抓着万儿小脚的双手,就彻底松开。整个人,也没了呼吸心跳,静静趴在了地上。
终于,还是死了...
“死了!打死了!”
“真的诶!那家伙被打死了!”
然而,又过了一小会儿,衙门口的百姓,见冯渊确实一动不动了,便大声喧哗起来。
吵闹声很快就盖过了“砰砰”的棍棒声。
贾雨村这才注意到冯渊的异状。忙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猛拍惊堂木道:
“停手!”
衙役们便收起棍子,齐步退到了两旁。
此时的贾琛,只是无力地瘫跪在地,呆呆望着冯渊瞪得像铜铃的双眼,和他那扭曲成一团的五官。
“前世”的他,作为一名精锐的雇佣兵,曾见过,甚至杀过很多草菅人命的恶徒。
但他从没碰到,把草菅人命包装得如此“体面”的“恶徒”...
打着朝廷国法的旗号,只凭简单的人证物证,只凭一句话,就要了一条人命...
特么既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更没有完整的逻辑链条...
而取人性命的贾雨村,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和不安。有的,只是赶着“下班”的不耐烦...
至此,贾琛总算感受到亿点点,小小的封建主义震撼...
“大人!”
“我家老爷又说了,琛哥儿抢银子。毕竟是因误会而起,没必要闹上公堂。这便不告了...”
突然,万儿一步上前,跪在贾雨村面前约五步处,磕头朗声道。
话音刚落,菜市场一样的大堂,登时变得鸦雀无声。贾琛之外的所有人,都齐齐望向正中央的贾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