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吃了一口，长孙冲就被赶下了桌，虽然没人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长辈们都没把他这个孩子放在心上，从他们吃饭时的闲谈中还是知道了真相。一顿火锅，四人都是吃得畅快无比。酒饱饭足，又是出了一身的汗，泡个澡塘的好时候。
来到屋后崖壁边，池子表面的水泥已经干透，初春冰凉的山泉被木槽引到浴池里，另一边灶台上的釜中温烫着浊酒，炉火产生的热量经由镶嵌在池壁上的铁板传到池水中，让同一个池子里的水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温度。
“舒坦啊，先生诚不欺我。”
程咬金跳进温泉中舒展开身体，游到冰泉一边，体内的燥热慢慢散去，渐渐找回了年少时在家乡与小伙伴们在河水中嬉闹的感觉。抬手接过木匠递过来的刚做好的煎饼果子，翻开包裹的黄纸，鸡蛋的清香飘进鼻中，一口咬下，炸得酥脆的油渣发出响声很是悦耳，舒坦，快活！
“嗯，酱味香醇，酸辣爽口，的确是适合晨起后食用的点心，先生的手艺就是好啊。不过以俺的口味来说，还是觉得茱萸做成的酱料比不上蒟酱。”
“没办法，制作蒟酱的主料只岭南有些产出，而茱萸在江南、山南、剑南却是多有种植，而且运输路途也更近，价钱上比较亲民一些。”
“唔，这个我也有所听闻。”
在水温较高的地方喝着热酒的长孙无忌转过身，往这边挪了挪，接上话题。
“茱萸在古书多有记载，传说是于春秋时先是由吴地传入楚国，并且在数次治疗腹痛疫病的流行中有奇效，从此荆楚之地也就开始大量栽培了。其实这茱萸呢，在关中和凉州还有别种，与寻常品种相比，有补肾气、兴阳道、添精髓之用。”
听了老阴匹的话，混世魔王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手里的煎饼果子，再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嗯，好吃好吃，多吃几口后现在才发觉酱料中别有滋味啊。呀，这茱萸甚好，甚好！俺们应该向陛下建言让朝廷多多栽种才是啊。”
程咬金狼吞虎咽，又两三口把美食吃完，更催促先生快些再做下一个。瞧他改口后那贪婪的吃相长孙无忌和王珏玉相视一笑，连趴在榻上的尉迟恭都乐得满身横肉乱抖，几个人里，只有长孙冲默然不语，看得肚子咕咕直叫。
之前心情烦闷，昨天晚饭都没怎么吃，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现在知道了真相，精神一放松，早就饿得不行了。结果从昨晚到现在，他就仅仅吃了一口程咬金骗他吃下的牛肉片，还要被罚给人搓背。但是落得如此田地，皆是自投罗网，自讨苦吃，是自己一路跟进这天坑里，怨不得别人。父亲身负重任，不惜声名大局为重，只怨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平白怀疑，实在不孝。
“怎么一点劲力都使不出，是饿了吗？”
趴在榻上的尉迟敬德哼唧了两声，收回了笑意，长孙冲赶紧动起停下的手，搓洗其眼前那长满卷毛的后背。
“没有没有，小侄是在想伯伯是不是差不多该换个姿势了。”
之前这小子竟敢编排自己的龌龊事让老黑子没甚好气，但跟个小孩子置气又确实不是什么涨脸面的事，语气虽然还是不欢喜，终究放过了他。
“算了，你便搓到这罢。你自己去让先生给你做些煎饼，吃完后就去回家报个平安。但你要记好咯，绝对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
说完，爬起来提了桶凉水往身上一浇，拍拍脸提了提神就去浴池泡第二遍。巨躯极力地压低身体坐下，水面直没到脖颈，感受着热水温暖的能量再次渗透进肌肤，舒心地呼出一口气。
“王先生啊，你这浴池可是真好哇，以后得空一定要给咱吴国公府也建一个呀。”
“好啊。但是虽说技术上是没什么问题，我手头上的灰泥也足够，用砖石堆砌好后只要再等两三天干透后便可使用。不过既然是在城内的吴国公府里建造，那就有必要再盖一个房间作为专用的浴室，这样一来购买能经受得住水汽而又不变形的木料是个问题，恐怕花费不会小。”
“就像在这里的房子一样全部都用砖石和灰泥建造浴室不行吗？”
“那就需要先用精钢搭成骨架才行了，毕竟国公的地位超然，随随便便可是不好。另外城中干净的水源也少，难以支持公爷每日都享受。”
回头一想也是，现在能抢先体验得到也是因为需要实验先生的技术是否可行，待确认没问题后，理应是先给陛下的宫殿中建一个浴室才对。再说大唐的国公侯爵也不少，待遇上的差异也不能太大，不说先生制造的灰泥够是不够，首先京城里的水源肯定是不足的。
手指摩挲着池底的水泥涂层，想着不知还要再等几年才能再过上这神仙般的日子，不舍和不甘都表现在脸上，像小孩子一样执拗。
“那咱在城里偷偷买一个靠近水源的宅子，你就给咱建一个小的浴池呗。不用太大，够咱一个人用就好。”
“哎呀，老黑你还是算了吧。不说你我不就后就要去外地赴任，就王先生研制出来的灰泥，就是陛下要求俺们保密的物件之一，又怎么可能会允许拿出来给你建浴池？”
程咬金也不过是和王珏玉一起工作久了有了些经验，这才能在尉迟恭面前显摆，老黑被怼得哑口无言无可反驳。看那黑脸憋得发红，穿越者觉得有些好笑，顺势再拿出一个好东西安慰他。
“这事就算心急也没办法，不过在下还有一物可以增添洗浴时的乐趣，即便只是寻常的浴桶也能有奇妙的体验。公爷应该也知道在下用兽油和香料制作香皂的事了吧，此物更为高级，绝对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就像拿出新奇物件已经是约定俗成了一般，王珏玉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后，一股浓烈的清香飘散开来。矛盾的现象引得长孙无忌和程咬金也围上前，看着先生用手指从中挖出了一坨绿色的糊糊。
“香皂是于油脂中混合草灰和香料凝固而成，而在下制造的这种乳液是以醍醐作为油脂、用熏盐代替草灰，加入的香料是竹叶、松针、薄荷。使用的体验不但比香皂清爽，而且散发出的香气与花卉截然不同，是那种自然悠长的草木清香，更适合男士的形象。我的想法是以薄荷作为基础香型，再把竹叶加得多的称为丹青售于文人，松针加得多的叫作苍劲卖给武士，肯定能在达官显贵中引起风潮。”
三人个古人听了都两眼放光。尉迟恭喜于可以改变自己粗汉的形象，程咬金乐在能够讨崔小姐的欢心，长孙无忌已经注意到此神物有影响世间对身份地位认知的作用，更是高兴。只要稍加操作舆论，能使用得到这种沐浴乳液的人便超脱于凡俗，得不到的你再是世家大族也要矮人一头。想到能帮助陛下的计划更进一步，一把夺过竹筒，也抠了一点出来仔细端详。
“嗯，很好，不过应该还能改进。首先为了更加契合草木的香味还是要使用菜油来制作，这种奶香的醍醐乳液干脆就另成一种，以修习佛法的人为目标，便起名般若吧。”
“大人高见，在下佩服。”
“行啦，如今跟我弄这些虚的还有什么用。大家知道你有才，你也别以为我们对那些奇技淫巧一窍不通，像现在这样聚一起，发表一下各自的想法不是很好嘛。”
“大人教训的是，小的受教了。”
长孙无忌轻笑，将竹筒递给了老黑，木匠有些尴尬，把煎饼果子交到长孙冲手上，以此转移掉自己身上的注意。
“新做好的还有些烫，公子请慢用。”
饿了一天，长孙冲终于吃到热乎的食物，刚想大快朵颐，就被父亲点名了。
“冲儿，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快些回去，莫要让你母亲担心。”
“那……父亲，既然这里的事需要保密，若是家里问起，孩儿该怎么说？”
“……说我托故交寻了份差事，需要经常出城。”
“怕是不好吧。母亲有可能会想上门道谢，其他人也可能注意到一些端倪。”
的确不能多生枝节，不过儿子离家半天也需要有个说法，真是麻烦。长孙无忌在程咬金和尉迟恭之间来回看，但想到他们很快就要去外地赴任，也只好选一个近些的同僚了。
“那就说我在蓝田县帮阎立德阎大人整理户籍，不能确定会耗费多少时日。这样便罢，你回去吧，不必烦忧，但也不要表现得太高兴。下次为父回家时会教你一种记录数据的新方法，你要做好随时可能分担陛下任务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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