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陆今安从正午一直钓到酉时三刻。
望着云江对岸，飘出缕缕炊烟。
这才回过神来，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看了看篓中渔获，嘴角扬起，心里甜滋滋的。
五尾鲫鱼和三尾鲤鱼，还有数不胜数的虾蟹蚬子。
大概能有三四百文左右。
也就是今日运道还行，老爷天赏饭吃。
换做以前，河中很多学机灵的鱼不是断口就是涮饵。
很是折磨。
“今日是第一次钓就有三四百文进账，往后只会越来越多，说不定几日后就能攒够入武馆的钱！”
“不过明日得早点来打窝，过阵子入了冬河流冻住，可就没这么好的营生了。”
收回心思，陆今安的脚步快了几分。
清新的晚风从远处山崖泄了下来，掠过正潺潺流动的青色湖面，荡起阵阵波纹后，再拂过刚褪下绿意的斑竹。
夜色冷清，却遮不住少年郎炙热内心。
他信步走去，听着远处几声鸡鸣，料想是集市到了。
集市内。
人群熙攘，小贩们都铆足了劲，吆喝声此起彼伏。
水夫们推着独轮水车走在小巷之中，穿梭在各个酒楼后巷之间，将一桶桶水运到酒楼，茶馆，勾栏瓦舍等烟花柳巷之地。
绿袍红唇的人儿站在街边抛着媚眼，舞着香气缕缕的锦帕，招呼来往行人。
虽是夜晚，但亦是黑水镇中最热闹的时候。
陆今安见到此幕，有些恍然。
黑水镇这种小地方都如此惬意，那玄风国玄都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收起心思，择一显眼处，盘膝而下，在鱼篓上插了根草。
便算是个合格的摊位，只需静静等买主即可。
寒风冷冽，月光茫茫。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陆今安依旧没等到买主。
钓鱼不是难题，卖鱼却成了困难。
身子蜷缩成一团，不断搓手哈气，咬着牙扛着冷风。
黑水镇大多贫苦农户是舍不得买鱼来吃的，一般想吃肉都是买些猪杂碎对付过去。
所以要等买鱼的主还得看运气。
但再难，他也得等！
鲜鱼不好储存。
离水太久容易死，养着也容易瘦。
自己动手腌鱼也划不来。
因为盐很金贵，且失了鲜味，也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又等了盏茶功夫。
只见一锦缎少女和一个老仆谈笑着走了过来。
“张伯，我们回去吧，好冷啊！”
“小姐，这老奴也做不了主啊，是老爷他嘱咐的。”
“哼，爹他就是多事，我堂堂飘香楼的大小姐，来这腌臜之地，以后还怎么嫁人？”
陆今安见状，眼皮跳了下，心中暗喜。
买卖生意多半来了。
于是。
笑吟吟地拱手主动迎了上去。
“在下刚刚从灌江口钓了几尾鲜鱼，不知道两位是否有兴趣？”
张伯身子微微下移，眼眸中精芒微吐，挡在了锦缎少女面前，警惕地看着陆今安，
疑惑道：“后生，你想干什么？”
“老伯，别误会，我观你们衣着非凡，多半是富贵人家，我这鱼价钱颇高，对于一般人来说难以接受。”
“这也是没办法，你看我这一两个时辰都没卖出去。”
说着。
陆今安往回指了指身后鱼篓，耐心地解释道。
张伯顺着陆今安的手指看去，发现身后果然有一破旧鱼篓，心里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吴家，赵家的公子爷们又想了歪招来骚扰小姐。
回道：“有点眼力见，不过我们对你们的鱼没兴趣！”
陆今安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行了一礼。
好不容易碰上一单生意，就这么黄了。
实在可惜。
看来这鱼只能再做计较。
能活多少全凭天意了。
“等等，张叔，我好久没吃鱼了，更何况楼里的厨子不是正愁找不到新鲜鱼料吗？”
躲在身后的少女扯了扯张伯的衣角，低声说道。
“小姐，不是.......这........”张伯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少女，不知道平时蛮横无理的小姐怎么就突然大发善心，躬身说道：“一切听小姐的安排。”
“走吧，小子，若是鱼不新鲜，我也不会买的。”
“包的，老伯，刚刚从河中钓上来。”
闻言，陆今安瞬间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心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殷勤地介绍自己的渔获。
没办法。
人嘛总要吃饭，不快速适应这方世界，很快就会被饿死。
这个世界的阶级固化，远超现代，以他一人之力，很难改变。
张伯见陆今安如此年轻，料定他鱼篓中肯定没有多少。
但走近往里一瞧，他愣住了。
一只篓中居然有七八条肥鱼，另一只还有许多虾蟹蚬子。
看其活蹦乱跳的样子，肯定是刚捞的。
要知道黑水镇的渔户们可能一天也就这个数，心中对陆今安有些刮目相看。
“嗯，还不错，虾蟹不卖，你又留一条，算下来这些给你四百文吧。”
“如何？”
“可。”
“若是我以后再钓这么多，你还收吗？”
陆今安接过沉甸甸的粗布袋，忍不住询问道。
他不想到鱼栏跟那些贩子们打交道。
一来会抽成，二来很可能招惹上泼皮无赖被抢劫干净。
“若是再有，可去东边飘香楼处，报我张顺的名字即可，不过就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得少些。”张伯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对了，你要记住今日是我家柳白玲柳小姐给了你饭吃。”
米多价贱，鱼同样是这个道理。
陆今安闻言连忙躬身致谢，
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恩德陆某自当铭记在心。”
说罢。
张伯摆了摆手，提着鱼篓，跟着柳白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姐，你为啥要帮助那小子？”
“那人手掌白皙光滑，不像是做农活的人，多半是家里遇到难处，才会沦落至此，帮一帮总是好的。”
“唉，我柳家小姐长大了！”
.........
回到宅子。
门口处隐隐约约晃荡着一个焦急的身影。
陆今安两世为人，自是看出了其中端倪。
“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婆都快急死了，你待会进去，可别胡说来惹阿婆生气。”
雪瑶见到陆今安，连忙走过来，提醒道。
“祖母知道了？”陆今安心里咯噔一下。
话音刚落。
只见白发苍苍的孟祖母倚靠在门栏上，向这边投来埋怨的目光，“安儿，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