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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死你这小混蛋!”

突兀的一声怒吼,吓得书房窗外树梢上的小鸟扑簌簌腾飞一片。茶杯“砰”地砸在敞开的门扇上弹落在地,碎裂声清脆。缺了一块的杯盖在地上轱辘了两下,无力地翻倒。

一个矫健的人影早在怒吼声响起的前一瞬便蹿出了房门,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预料,因而做足了应对措施一般。声响未息之时,他已然出了院子。

程启中眼睁睁看着程昱文的背影消失得比逃命的耗子还快,气得直拍桌:“阿旭,阿旭!让人给我把他拦下来,我今天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门外院中,被这一连串突发事件弄得有点懵的旭叔终于反应过来,看看怒目圆睁头发直立的老爷,再回想一下刚刚仿佛一阵风刮过去是的二公子,忽然特别想笑。

不过,这个时候要真笑出来就不太厚道了。他强忍住,赶忙应一声:“您别着急,我这就去。”

程启中扶着桌子大喘气。

这混小子满嘴的鬼话,亏自己居然还信了他的邪!

什么“怕党调科暗地里揪着不放”,什么“没想到放走红党遗患无穷”……他那是一点都不怕,什么都想得清清楚楚!

小兔崽子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人放走给制造了一个借口,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好推脱。

他是料到自己会叫他回来,料到自己会旧话重提……等等!

这小子说完就跑,说明他也知道,这借口说出来是要挨揍的,那为什么还要……好好好,他不是找借口推脱着不去上学,他是记恨上次挨了家法,这次专门回来要气死他老子的!

之前反省的话说的诚恳,合着是打着欲抑先扬的主意啊!

程启中左右看看,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硬生生是给气笑了。

片刻,旭叔从外头进来:“二公子跑得太快,已经出府了,没拦住,我让人去他现在的住处了,只要他回去,就联合他的保镖把他带回来。”

回禀完了,他才问:“怎么回事,爷俩都说什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动这么大火气?”

程启中手指敲着桌面“噔噔”响,话到嘴边想往回咽,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到现在,好些话我也就能和你一个人说说了。”

“本来说得还行,我看他有悔改的意思,就跟他说,要么回来好好上高中,要么干脆去军校历练几年,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跟我说,他昨夜送走了一个红党,他通红,要是逼他去军校,他就要在里面搞串联闹造反!”

说着话,程启中火气又上来了,一拍桌子:“他前后算计得是清清楚楚,你说,就这话,该不该打断他的腿!”

数十年的血雨腥风没眨过眼,到头来,让个毛头小子给耍得团团转……当老子的,让儿子给耍了!

他一肚子的郁闷憋气,草草说完却没听见预想的反应,一抬头,就见跟了他几十年的阿旭正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他这一抬头,阿旭更干脆装也不装了,直接乐出了声。

“你笑个什么劲儿啊!”

旭叔抹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你忘了你当初要带家里人闹革命造满清的反,老太爷气得说什么来着?”

程启中愣了一下,看一眼窗外,看一眼地上粉碎的茶杯,一手扶额,头疼又无奈地长吐一口气:“那不一样!”

“这脑子这脾气这胆量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手段,哪儿不一样了?”旭叔笑着反问。

“不一样在,我有个纵容了我的老子,他老子可不会纵容他胡闹!”程启中咬牙,“我非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这小子来就是奔着气我的,他不会想不到我肯定要抓他回来,之前住的地方他不会回去了。之前搬出去的时候他没带多少钱,租了房子看了医生就花差不多了,保镖是你送过去的,吃喝用度的花销是旷文送过去的,他手头没钱……”

“二公子他可能有钱。”旭叔弱弱地打断,“他今天带着程昌义一块儿过来的,他来见您了,程昌义好像是回他院子那边了……”

“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还以为是二公子打算搬回来住,让程昌义回去收拾呢,这我能拦着吗?我也没想到他是准备气您一把就跑路啊?”

两人面面相觑间,一人站门口敲门:“父亲,旭叔。”

程启中看见自己的大儿子,暂且压住情绪,和声道:“旷文啊,进来吧,有事吗?”

程旷文跨过门口的水渍和瓷器碎片进来,踟躇着开口:“父亲,昱文他自幼体弱,这些年全靠祖母与母亲精心养育,看着方才与常人无异。咱们这样的家庭,最不缺的就是上进的路子,您为何执意要送他去军校,甚至不惜几次三番动用家法呢?”

程旷文这话一出口,别说程启中这个当爹的,就连旭叔一旁看着也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今天这是怎么了?早上那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啊,这怎么就倒反天罡了?

大公子哪时也学了二公子的脾气,竟也敢和自己的父亲搞抗议?还和二公子赶着前后脚来戳肺管子,约好的?

程启中这时快麻木了,索性也不动气了,就看看这两个不孝子各耍得什么把戏:“你回来的时候碰上你弟弟了?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已经深刻检讨了上一次的错误,请求你的原谅,但你不顾他重伤才愈,又刚感染了风寒,就急着要送他去军校,他不肯,你就又要打他,他只能赶紧跑出去。”程旷文说道。

“他说的你就信?你是猪脑子吗?”

他当然知道程昱文肯定有所隐瞒,但……

“上次您用完家法之后一眼都没去看他,我带医生去的,他扛着伤搬出去,我重新给他请的医生开药治疗,重伤才愈是真的。他今天说话声音有点哑,风寒也是真的。我一路过来,听下面人说您发脾气要拦他抓他也是真的,那地上的东西还没收拾呢……”程旷文淡淡说道。

“以往您常年不在,昱文对您难免有些生疏敬畏,就算他慌乱冲动下说了什么不恰当的,您就不能看在他年岁还小的份儿上,多包容几分?”

……

大街上,程昌义抱着个大包袱气喘吁吁地跟在程昱文身后:“二公子,你究竟跑什么呀?”

“有一种胜利叫跑路,你不懂。”程昱文“嘎嘎”笑得像偷吃了鱼的鸭子。

“什么胜利?”

“造反啊!”

老实说,要不是为了把红党这事混过去,他还真准备就坡下驴的,反正迟早要往那亲舅舅手底下钻,有个军校履历更方便。

只是……他这种身份,哪怕真通红,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危,可这么一来,想得重用就不可能了。他还打算为抗日出力的,没有信任坐冷板凳那还行?也只有暂且委屈一下亲爹了。

一想到亲爹才被小儿子气个半死,又被大儿子问到脸上,程昱文这心里就……还真挺爽的。

毡鞋轮流穿,毡帽子轮流带,亲爹当初造他亲爹的反时,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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