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排查，山上并未发现刺客有其他同伙。”
“刺客的面目已让人拍下照片，以便追查来历。”
“警卫在上山路边的水渠内发现两只被扔弃的金华火腿，查看之后发现里面被掏空，残留有黄油痕迹，现在可以确定，刺客所用枪支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带上山的。”
“审讯山下守卫，带武器上山的是两个富家太太模样的女人，正展开追查搜捕。”
“卑职失职，致校长与夫人深陷险境，万死难恕。”
王时和先汇报了具体案情，然后请罪。
校长并未急于大发雷霆追究责任，只令他戴罪立功，尽早缉拿相关人等，便让他退下。
程昱文和医生一道从二楼下来：“医生开了安神的药，舅母吃了药已经睡熟了，舅舅不必太担心。”
校长关切问：“你自己呢，感觉怎么样，吃过药没有？”
“我就一点皮外伤，哪儿还用得着吃药。”程昱文满不在意地挥挥胳膊。
“不是逞强？那会儿就看你脸色青白。”
程昱文不好意思地笑笑：“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娇生惯养只会窝里横的，真没见过这阵仗，要说一点不后怕，那是假的。不过，只要您没出事，我心里就能踏实下来。”
校长观察他一番，看他神色确实没有异样，点头笑道：“警觉机变，临危不乱，思虑周详，所欠缺的也只是阅历了，同样的年纪，我都未必比得上你。”
“舅舅这么说，实在叫我无地自容。”
谦逊一句，程昱文顿了顿，有些犹疑，欲言又止。
校长看在眼中，便招手道：“你有什么想法，过来坐下说。”
程昱文在舅舅身边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有关您此次遇刺，我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当前局势下，视您如寇仇的，无非就是广东那边与红党这两方。然红党势薄，局束龟缩尚且不及，又怎么贸然行险？”
“您来庐山并非密行，许多军政要员都知道，但您住在太乙村这边，而不是河东路、海会寺、观音桥那几处行馆，了解这一点的人就不多了。”
“而刚才我听时和大哥所言，刺客是直接冲太乙村这边来的，这是不是说……”
程昱文话未说尽，意思已然表达得很明确了。
校长微微颔首，没有就此多言，反而取笑道：“从你到金陵，这还是头一回见你主动想什么事。”
“舅舅，”程昱文苦笑，“您外甥只是有点懒有点贪玩，不是分不清轻重没心没肺的白眼狼！都出了这种事，我要还不懂事，那就该拉出去枪毙一回了！”
“胡说八道也没个忌讳！”
校长闻言，冷脸训斥他一句，这才又问：“你怎么打算的？”
“让党调科去查，密令戴春风的密查组盯着。”程昱文提出建议。
他当然不清楚王亚樵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为什么行刺，不过，这个时候不趁机再给二陈上点眼药，那就太可惜了。
胡汉明的事，汪填海的事，根源全在党务。尽管更多是多年积累的历史问题集中爆发，但二陈确实没起到明显的积极作用，难辞其咎。
他不过是给舅舅心中本来的想法推波助澜而已。
校长略微思量片刻：“既然是你的主意，那就你亲自去坐镇，敢去吗？”
“只要您信得过我，只是坐镇而已，又不是冲锋陷阵，有什么不敢的。”程昱文毫不犹豫应道。
“好啊！”
校长拍拍程昱文的肩，十分欣慰。
他这个外甥，从来就像那算盘珠子，不拨不动，这次一反常态主动请缨，可见一片赤诚之心！
程昱文接了舅舅的指令，并未着急动身，因为舅舅要自庐山启程至南昌行营，正式开启剿红之事。他得先随之前往南昌，而后才能乘坐专机返回金陵。
……
金陵，党调科。
审讯室内，徐恩增正盯着顾舜章劝说刚抓捕的女红党招供投诚，外面忽然有人来敲门。
下属进来低声通报：“侍从室急电，请您立即前往官邸。”
校长不在金陵，侍从室怎么会给打电话让自己去官邸？
徐恩增心中大奇，给靠山表兄打电话询问没得到缘故，也不敢再耽搁，匆匆驱车前往。
抵达官邸，经通传入内，见到的并非以前所知的校长身边的亲信，而是一个脸生的少年。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听表兄说起的，被校长带在身边精心栽培的那位程家二公子。
说起来，党调科和这位还结过怨，所幸未出大事，早早平息了风波，不然，开罪了这么一位近臣红人，那可有的麻烦了……
“徐科长。”
程昱文微微点头打过招呼，上下打量着这个历史上执掌中统十几年的大特务头子。
从逼着侯凯断腿，到现在，他和党调科的渊源不可谓不深，给他和二陈的脏水是左一盆右一盆的泼，但他确实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徐恩增。
其人中等个子，四方脸，带个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稳重，与他曾做电气工程师的经历十分契合。中央军校毕业的贺衷寒虽然也是弄笔杆子居多，相比之下，仍旧多了行伍间的硬气。
程昱文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与徐恩增深交，公事公办，拿出舅舅的手令：“三日前，领袖于庐山遇刺，特令党调科务必彻查此案，抓捕首恶及附逆。”
简单交代过案情，又将那日被击毙的刺客的照片拿给徐恩增，程昱文把人打发走，继续等着戴春风来报道。
戴春风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简短寒暄问候之后，他问道：
“二公子忽然返回金陵，可是校长有要事吩咐？”
程昱文笑了笑：“舅舅三日前在庐山遇刺，特令党调科调查此事。”
校长遇刺？
戴春风大惊，急忙关切问询：“校长贵体可还安好？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舅舅吉人天相，自是无恙。”程昱文微微一笑，“至于刺客是受何人指使……”
他话说一半，意味深长地看向戴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