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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文是故意的。

他又不傻,还能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会对亲爹造成什么样的刺激?他很清楚自己肯定会挨打,不过,这顿打是非挨不可无法避免。

他听得出来,亲爹问他有什么打算,就是准备着手给他铺路放他出门闯荡了。问题在于,亲爹准备给他铺的路子,跟他自己筹谋的那一条,它不一样啊!

亲爹的着眼的,最后必然还是从政、从军这两条堂皇正道,至于前面是先去个好大学混个学历,还是去商场上历练下人情世故,抑或是看他想通了愿意去军校吃点苦头,这些都是小节,无关大局。

情报行……

明朝哪个正经科考出来的官员,背地里不嫌弃锦衣卫东厂是鹰犬?亲爹这样的人,能看得上特务?

先顺着亲爹来?反正现在军统还连鬼影都没呢……首先,他不缺自知之明。他仗着穿越者的眼界耍点小聪明小心眼还行,实实在在干点什么事,就怕真不是那块料!

何况,要从开始就入了亲爹的彀中,将来再想转路子,就不是像现在简简单单挨顿打的事了……亲爹气得提枪去找戴某人麻烦都是轻的,到时候就算他那亲舅舅发话也够呛能管用,他哪儿还能达成所愿?

拼着忤逆亲爹也要往情报行挤,那很多人就该怀疑一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了……

退一万步讲,有这么个身份,别的位置上,也不妨碍他能拿情报,可他拿了果府的情报以后呢?

他想打小日子,拿自己这边的情报,这搭得上吗?

他要通红倒是能用得上,关键是,情报泄露一次两次或许有其他可能,次数多了当人都是傻子?你身份不凡,你通红人家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直接把你边缘化了你能怎么着?

只有疑人要用、用人也会疑的情报行内,才有他足够发挥的余地。

在申海的这段时间,他就把这些思虑得清清楚楚。

收服侯凯去申海是为了告诉亲爹,他翅膀硬了能飞了,这一回他要告诉亲爹的是,从开始你就甭想着给我指什么飞行方向!

当然,单单这一条,其实还有别的办法,未必就非得坐实了胸无大志,主要是,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的形象,对他而言很重要。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完全立于不败之处的定位。

该聪明的时候可以聪明,说出去就是,我只是爱偷懒爱享乐,又不是蠢、没能力……到了需要装傻的时候,又顺理成章,谁都知道我爱偷懒爱享乐,这事我不管,和我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候,能像那天夜里怼侯凯那样,完全不讲道理,拿着身份血缘暴力碾压。二世祖脾气一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完完全全的滚刀肉,一个不顺翻脸比变天还快,这谁敢轻易得罪、招惹?更别说起什么疑心了。

他才不立什么赤诚严谨精明强干的人设呢!

他那亲舅舅,历史上唯一的大外甥倒是个类似这样的人,最后什么下场?孔家那大公子、二小姐,都特么什么见鬼的脾性,干的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他们是什么结局?

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孔令侃有多狂横,他得更狂横,孔令伟有多难缠,他得比她更难缠。

穿越大神给他安了这个身份,他要不利用到极致,那不是浪费?暴殄天物,是要遭报应的!

程昱文想到得意之处,“桀桀桀”地怪笑,双手叉腰,一时忘形牵扯到背上新鲜的伤痕,疼得倒抽了半天的气。

将就趴着睡了一夜,半夜好几次想翻身被疼醒,咬着枕头一角眼泪汪汪,这些事不必细说。

清早,程旷文过来给他换药,一起吃了早点,押着他去父亲的书房,路上还叮嘱:“想明白昨天为什么挨打了吧?你先安分几天再琢磨别的。他年纪上来了,禁不住你一天几次的气。”

“再激得他发火,我先揍你信不信?”临进门,他再次警告一遍。

“哦。”程昱文还能怎么样?只能是闷声应了呗。

“父亲。”兄弟两个进门,先打招呼问候。

程启中这会儿一看见程昱文,就觉得脑仁儿疼,忍不住想骂他几句。但看见大儿子搁那儿一个劲的使眼色,还是勉强压制住了。

昨晚旷文给他劝回来之后,问老二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他那时候火气稍稍下去,找回了理智,想着旷文是看着老二长大的,对那小子知道的更深,索性说给他听,看他是个什么想法。

结果老大听完了就笑。

“就为这个?您呐,还是对他太不了解了。这小子说贪图享乐不求上进,纯粹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入心。他是个没常性的,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凭兴趣。他觉得高兴,再难也要做成了,就像这次往申海跑,您不也想不到他能去找侯凯?他没生出兴趣来,什么事都不在意,脑子里可不就剩下玩乐了嘛……”

“他最大的问题是,很多兴趣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之前赌钱逛花楼,意趣正浓的时候逃课就逃了,可也没见他赌上瘾了还是沉迷女色了。上回他搬出去,我盘问过他,赌钱倒是输了点,逛花楼纯粹是过了过眼瘾,问他就是嫌弃不干净,怕得病。”

“道理,他都懂,什么能碰什么不能,心里门清,他自小又有主见,你老当他不懂事的管束着,他不跟你闹才怪呢!”

“你想让他走正道,你得先勾起他的兴趣来。总之,那得顺着毛捋。”

程启中简直无语:“合着我这个当老子的,还得事事哄着他?”

“如果您想要一个又聪明又能干的儿子,那就得哄着。”程旷文笑着点头,“我小的时候您哄过我,他小的那会儿您可忙着没哄过,现在就当是补回来了呗。”

“您别说您不能哄、哄不了,您是同盟会元老,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事业,总不能到自己家里又倒回封建社会‘父父子子’那一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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