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了片刻,脑海中闪现过零星的场景,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摆了摆手,说:“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它们就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了大家。”
这叫做谦虚,对吧?我现在的反应应该是正常的。
果然,苏队长说:“但如果不是你,我们连人类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机都无法发现,甚至很多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之前我确实抱着让怪物显于人前的念头,于是我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我话题一转,说:“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团结,怪物忌惮我们,不是忌惮某个人的力量,而是忌惮我们手中杀伤力巨大的热武器,而我们不仅要让它们忌惮,我们还要扭转当前劣势的局面。”
气氛凝滞了一瞬,中年男人面色严肃地说:“愿闻其详。”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敌在暗我在明,于我们而言非常不利,我们得主动出击才行,具体的行动方针还得等之后再细谈,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苏队长说:“你会帮我们的,对吗?”
我尚且来不及细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说:“当然。”
司机笑了笑,说:“苏队长这话说的,就像天笙会不帮人类一样。”
苏队长错愕到瞥了司机一眼,下意识问:“你不知道吗?”
司机也愣了:“知道什么?”
“没什么。”苏队长咽下话头,摇摇头说。
他又想起来什么,说:“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苏明黎,黎明的明,黎明的黎。”
我不知道怎么答话,想了想,弯起唇角说:“你好,我是天笙。”
苏明黎轻轻笑了起来,说:“你很幽默。”
“谢谢夸奖,”我挑挑眉头,“我也这么觉得。”
车重新回到马路上,昏黄的路灯在车内投下浓重的阴影,在车辆驶过一个个路灯的时候,阴影就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徘徊,就像那永远都甩不掉的敌人。
我按下车窗,探出头环顾四周,周围车辆不少,全是官方的车,而且火力十足。
“别把头伸出去,当心危险。”我旁边的中年男人提醒我,说。
我缩回了头,问:“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去研究院,”司机说,“这里离研究院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你累了的话可以睡一觉,到下车的时候我们叫你。”
我摇摇头:“不用了。”
白天的时候我在楚云乡的诊所里睡够了,现在完全不困。
苏明黎扭过身来,将他手中的资料递给我,说:“你不是要看这些吗?要不要我给你打开手电筒?”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说:“那就麻烦你了。”
苏明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手跨过座椅,举在我的头顶,得亏他刚好坐我前边。
我逐字逐句地看着这份资料,因为我的大脑没接受过太多识字读书的刺激,只有世界意识传承给我的记忆,所以我即使能看懂这份资料,速度也始终快不起来,何况我还得消化其中的内容。
苏明黎的手举着举着就累了,耷在头枕上,灯光随之晃动。
我揉了揉眼睛,蹭出发硬的眼屎来,因为我刚融入人群,并未接受多少人类文化的熏陶,所以并不觉得眼屎有多脏。
我稀奇地观察着晶体一样的黄色固体,用手指碾了碾,产生了一种尝尝味道的冲动。
我的味蕾有待开发,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尝遍各种东西的味道,包括食物和非食物。
我抬头,对上苏明黎困倦的眼神,一句话未经过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你知道眼屎是什么味道的吗?”
苏明黎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瞬间就不瞌睡了,他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大脑开始后知后觉地运作,眼屎对于人类来说是肮脏的,而我问苏明黎眼屎是什么味道,就相当于说他吃过眼屎。
看着他便秘一样的表情,我瞬间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概不会相信我是随口一问,他也不打断我,只是露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笑意。
“对了,加个WeChat?”苏明黎说。
“稍等。”我打开二维码,加上苏明黎。
我旁边的中年男人也来凑热闹,加上了我。
“章椿玉,记得把天笙的微信推给我。”司机说。
车辆停在科研院门口,其他飞行员们都从别的车上下来,一时间让漆黑而昏黄的夜喧闹了起来。
科研院的人迎接着我们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科研院的信息。
因为时间不早了,大家都需要休息,所以直奔宿舍而去,临了前每人发了一桶泡面当做夜宵。
宿舍楼都是单人间,我也乐得清净。
吃饱喝足我就直接躺床上了,想了想,我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日记。之前我就想买个日记本,but一直没机会,而且日记本也有可能会丢,不如记在手机里。
手机快没电了,我又没有充电器,我脑海里将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苏明黎是男生,跟我们不住同一层,那个司机我跟她又不熟,不知道她在哪儿,而且找陌生人借也不合适,这都三更半夜了,敲人家的门不是扰民吗?
emmmm……不知道哪里有共享充电宝?
共享充电宝这种东西往往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一般要么在食堂要么在大厅。
这么想着,我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记忆越挖越深,我对这所科研院越来越熟悉,仿佛每一条走廊我都走过无数遍。
我很快就找到了食堂,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一排排的桌椅规列整齐,一个窗口上就放着一台共享充电宝,眼看手机只剩5%的电了,我连忙扫了一个。
“你在干什么?”一个疑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来,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的面容在黑夜中有些模糊。
“我来扫一个充电宝。”我举起手里的充电宝晃了晃。
“这样啊,”他打了个哈欠,“我没见过你,还以为你是混进来的间谍,白紧张了。”
我顺口解释说:“我刚刚才到科研院,是来协助研究怪物的。”
他蹙了蹙眉,说:“我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来,居然是你?但是你刚来,为什么感觉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我耸了耸肩,说:“我有传承记忆。”
他一脸“你在哄鬼呢”的表情看着我,说:“我见识少,你别骗我。”
我又没干亏心事,我怕啥?我淡定地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天笙,你呢?”
他把话咽了下去,说:“我叫沈且行。”
对上他像看奇葩一样的眼神,我问:“你又为什么来这儿?”
他说:“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碰到个陌生人鬼鬼祟祟行踪可疑,就一路跟了过来,最后才发现你的目的地居然是食堂。”
我陷入沉思,不应该啊?无论他是身娇体弱的科研人员,还是精神坚毅不晕机的飞行员,隐藏行踪都不应该是他的强项,更何况我对视线那么敏感,没道理他能跟踪我一路都不被我发现。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年龄未免太稚嫩了,他真的是科研人员或者飞行员吗?
“你是这里的科研人员吗?”我一脸好奇地问。
沈且行坦然地点点头,说:“是啊,我看起来不像吗?”
“你很年轻。”我委婉地说。
“我从小就是个天才,十五岁研究生毕业以后,就开始从事科研工作,今年十七了。”他不乏骄傲地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面不动声色。
“走吧,”我朝门口走去,“加个WeChat?”
“好啊。”
我加了沈且行,然后把他的名片分别转发给章椿玉和司机,问:【这是你们科研院的人吗?】
他们似乎都睡熟了,迟迟没有回微信。
我收起手机,走回宿舍,关门时,我特意回头不经意地张望了一眼,沈且行的身影明明灭灭,很快消失了,就像是我眼花一样。
……
梦境光怪陆离,却在主观意识的干扰下开始变得稳定而有序。
所有可触的、不可触的,所有同一维度的、不同维度的,所有重叠的、分离的,都开始分解、凝聚成一个新的可见的世界。
新世界漆黑而幽深,通往未知的深处。诡异的生命体从未知的深处而来,爬向其他维度的世界。想要进入那个维度的世界,它们就必须具有那个世界生命必需的特征,否则它们仍会处于不可触不可见的不同维度状态。
有的怪物变成了无机体,有的怪物变成了细菌真菌,有的怪物变成了花草树木,有的怪物变成了虫鱼鸟兽,而有的怪物甚至变成了人。
我向深渊走去,错过一个个怪物,我感受到深渊深处有谁在窥视着我。那目光不含有恶意,却令我不寒而栗。
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令我如此恐惧?
我往深处越走越深,周围逐渐变得寂静,仿佛是因为受到了顶级狩猎者的威胁,因此所有猎物都或是遁逃,或是保持安静。
我来到了一片虚无面前,但我知道——“祂”就在这里。
祂在看着我,但我看不见祂。
“你是谁?”我问。
祂保持着缄默。
我愈发不安了起来,心底更加焦躁,我又问:“你是谁?”
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着我的声音,我像个傻子一样反反复复对着空气在问“你是谁”,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突然,这个空间开始排斥我,由主观意识构建出的新世界开始迅速崩塌,就像出bug了一样。
我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祂的手笔。
……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天已经蒙蒙亮,看了眼手机,正是6:47,司机已经回了话:【是啊,他是生物领域的专家。】
我又发了一段文字:【还没问你的名字?】
她秒回:【夏总。】
我:【???】
她:【我的名字,就叫夏总。】
我:【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她:【低调,低调。】
我没忍住,继续问:【这个名字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夏总过了很久才回复:【以前的名字太难听,这是我自己给自己改的。】
我看着这段话仔细想了片刻,什么情况下人会觉得自己名字太难听,非得改名不可?无非就是因为名字的侮辱性极强,只要是个不带恶意的名字,人一般都不会想着给自己改名。
什么情况下父母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会含有恶意,而且周围人都不会阻拦?即使父母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孩子,最多是取名字的时候随意一点,取个带花带草带玉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我突然灵光一闪:招娣。
我险些忘了,招娣这个名字是对女孩最恶心的诅咒。
我没再回话,章椿玉也刚好回了信息:【对,他叫沈且行,今年十七岁,是之前特聘过来的生物学专家。】
我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就假装没看见消息,突然手机又响了一声,章椿玉问:【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挑了挑眉,这么敏锐的吗?
加上他之前的一些言行举止,我瞬间懂了,这人身份不简单,他不仅仅是科研人员。他知道我是黑户,所以之前刚上车的时候在试探我。他也知道这个科研院每个人的身份背景,一般情况下不会允许危险分子进入,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意识到我话音里的古怪之后,还是选择开门见山地直问。
想了想,我回复说:【不急,再观察他一下。】
对方秒回:【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
我回了一句【好的】,等了片刻,他没再说话,我就跌倒头又补了几个小时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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