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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发生了什么吗?”楚河望着黑暗迟疑着开口问道。

燕酒直视着眼前的黑暗,也望着黑暗中的楚河:“我求妈妈带我走,我保证我一定会听话,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只要能够离开爸爸我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妈妈就来了。”

“妈妈给我带了生日礼物,也给爸爸带了很多钱,想用这些钱从他手里把我换走。”

“那个时候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燕酒喃喃低语道:“但是很快,谈判便演变为了争吵,紧接着,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虽然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一直是一副郁郁寡欢怒火中烧的样子,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生气。”

“他把妈妈打倒在地上,一边骂着一边用脚踹妈妈的头,我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张开双手护在妈妈面前。”

“我说爸爸我不走了,不要再打了。”

说这些的时候,燕酒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语气冷静得吓人。

但是她所描述的那个场景,楚河已经感受得到其中的窒息。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爸爸一脚就把我远远踢开,我感觉肋骨很痛就像断了一样的剧痛,我想要爬起来,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就这样就好了。”

“于是我重新钻进了我的小窝里,捂住了耳朵蹲在那里。”

这和楚河所设想的有出入。

楚河原本以为,燕酒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冲动而偷袭杀死自己的爸爸。

但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做,在尝试阻止失败后就重新躲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毕竟,十岁的小女孩,和小动物也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呢?”楚河轻声问道。

他这一次大概猜到了后续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妈妈来之前,他就已经喝了挺多的酒,虽然我提前把家里的酒都藏起来了,但是他还是买到了酒。”燕酒抬头望着天空说道:“我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把床板给掀开。”

“嗯,解释一下,我的小窝就是把床板掀开之后,原本是用来放被子的空间,每次爸爸喝酒生气的时候,我躲进去就会安全了,爸爸没有一次找到过我。”

“大概就像是鬼从来不吓被窝里的人一个道理吧。”

燕酒轻声笑了一下。

“但是这一次,爸爸掀开了我的床板。”

“我看到他全身都是血,他醉醺醺地看着我,身上是血和酒的味道。”

“他告诉我说,我妈被他打死了,我想继续一个人活下去,还是和他一起去天堂继续生活。”

燕酒看着楚河:“我至今还记得我那个时候的回答。”

“我告诉他说——你会下地狱的。”

楚河沉默下去。

这样血淋淋的伤疤,燕酒为什么会用勇气将其揭开呢?

“但是最终,爸爸没有杀我,他只是用沾满血的手拍了拍我的头,然后重新把床板给关上了。”

“过了没多久,警察就来了,他们带走了爸爸,带走了妈妈,却留下了我。”燕酒继续说道。

“是爸爸报的警。”

“我想,他原本应该是想要杀了我之后自杀的,但是我的话似乎打动了他,最终他选择了报警。”

“再后来,法院的人来找我,拿出来谅解书让我签字。”

“因为种种原因,我是妈妈的唯一直系亲属,所以如果我签下那份谅解书,爸爸就有机会从死刑改判成死缓,并且有人告诉我,我爸爸的精神似乎也有一定的问题。”

“但是呢,最后我没有签。”燕酒继续说道。

“我说爸爸会下地狱,那么他就一定会下地狱。”

楚河沉默良久:“所以,你说你是个杀人犯……”

“我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在十岁生日那天叫来了妈妈,但是却因此害死了她。”

“我因为害怕面对暴怒的父亲,被踹了一脚之后就逃跑躲进了自己的小窝里,而不是去保护妈妈。”

“最终面对那份谅解书,我选择拒不签字,导致了爸爸最后被判了死刑。”

燕酒望着前方苦涩地说道:“我说自己杀了他们,有错吗?”

楚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然后呢?”

“成为孤儿那年我才只有十岁,因为许多原因,并找不到愿意收养我的亲戚,不过妈妈那边留了不少钱给我,爸爸也有一个不算小的房子,姑且,算是勉强可以活下来。”燕酒平静说道:“因为我的特殊情况,当时的办案民警记住了我,会经常来探望照顾我,这个案子当时在我们那里很有名,所以整个当地的警察系统都知道我这个人。”

“所以你才能够进派出所给回家一样对吧。”楚河叹了口气。

“我其实无数次做梦梦到那个血淋淋的夜晚,那个十岁的生日。”燕酒笑了笑说道:“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我能够再勇敢一点,再强大一点,可以站在妈妈面前,真正地保护她,而不是自己蜷缩在床柜里瑟瑟发抖,那么一切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所以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我拼命地学习打架,拼命地想要强大起来,我几乎报了所有格斗相关的兴趣班,初中时候班里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个孤儿,他们挖苦我,孤立我,霸凌我,而我则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站在那里,谁来我就扎回去,谁来我就扎回去。”

楚河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向前走去。

“你干嘛?”燕酒后退一步。

黑暗中楚河辨别不出来燕酒的位置和姿势,但是燕酒却将楚河的动作一清二楚地看在眼里。

“我想摸摸你的头。”楚河低头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什么安慰别人的办法,只有这个魔法偶尔会用。”

“你是什么亚撒西的动漫男主。”燕酒别过脸冷冷说道。

“真是抱歉呢。”楚河叹了口气:“明明齐姜很喜欢我摸她的头呢。”

“哼。”燕酒冷哼一声。

下一秒,楚河发现燕酒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少女蹲了下来,然后将楚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我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安慰了。”燕酒红着脸说道。

只是天太黑,楚河什么都看不到。

燕酒的头发冰凉顺滑。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楚河轻轻揉着燕酒的头安慰道:“你真的不过是个好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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