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顾南星的旁边吧。”
程曦指了指右边靠窗正趴在桌上睡觉的女孩。
班上唯有她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早读的时间趴在桌上睡觉，作为班主任竟然没有提出异议，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
对于这种游离于班规之外的人，苏棠怀着一丝好奇，抱着书本和iPad，在她的身旁的位置坐下。
近看之下，他发现那女孩的皮肤很白，窗外的光斜照在她脸上，像是白瓷在反光。
梨花烫的发丝轻盈又蓬松，在阳光中呈现酒红色的质感。
发端微微翘起，有些恣意。
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苏棠不知道名字的手表，里面的陀飞轮和月相很好看。
顾南星
性别:女
性格:虚无
能否攻略:???
攻略难度:sss
好感度:0
三围:???（好感度提高后解锁）
攻略难度竟然有sss?
苏棠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截止目前为止，有三个女孩子都被“系统”定义为可攻略状态。
倒真的挺像galgame里多条女主的线。
傲娇室友、害羞青梅、三无女同桌。
有内味了。
看着苏棠在顾南星身旁坐下，班上其他男生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的羡慕，也有的同情，也有的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早读的时间，班上的同学要么在预习今天上午的课，要么背诵着高考必考的几篇文言文和诗词。
班长肖雅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
苏棠也翻开书，开始默记《离骚》。
离骚是高中文言文里，他最不喜欢背的一篇。
《滕王阁序》、《将进酒》《梦游天姆吟留别》这些虽然很长，但读起来朗朗上口，一气呵成。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苏棠背的时候有一种很爽快的感觉，觉得这些诗很美。
而离骚是楚辞，改自楚地的民歌，是唱出来的。
文体不一样，韵脚和行文格式上和诗歌有所不同。
生僻字多，读起来艰涩，句末常用“兮”这样的语气词来表达感情。
所以苏棠总觉得背起来不顺口。
早读结束，广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响起，升旗仪式开始。
班上的学生们纷纷起身离开座位。
同桌依然趴在那里睡觉，与教室里的人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障壁。
没有人叫醒她。
苏棠也没有，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其他同学一起，朝着楼下走去。
“苏同学，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有个胆大的女孩子立刻跑了过来，笑着问他要联系方式。
周围的男生脸上立刻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和一阵“哦”的声音，然后饶有兴致地开始吃瓜。
“夏薇薇平时不是很矜持吗？竟然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在帅哥面前，女生都会很主动的，像你这种哥布林怎么可能会懂。”
夏薇薇是班上的文艺委员，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在女孩子里很是显眼。
一双长腿和林朝颜比起来也并不逊色。
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但五官却很好看，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再加上她才艺出众，待人态度温和友善，情绪价值拉满，在班上一众女生里很受男生欢迎。
如果是个长相一般的男生被这样的美女要微信，肯定会被吊成翘嘴。
嘴角比AK都难压，分分钟变成汤姆。
但苏棠脸上并没有露出太欣喜的表情，只是神态自若地将自己的二维码举了起来。
被女孩子要联系方式这种事，在过去这些年里发生过很多次。
“我要。”
“我也要。”
眼看着苏棠这么好说话，跟着夏薇薇一起来的几个女孩子也举起了手机。
她们一窝蜂地簇拥过来，将苏棠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其中有一个甚至开心地又蹦又跳。
不远处，身姿娇小的少女看着苏棠周围环绕的一圈女孩们，停下了脚步。
“阿清，怎么了？”
一旁的朋友不禁有些好奇，往身后看去。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
下楼的时候，夏薇薇和几个女孩子还一直和苏棠搭话。
对于她们聊的话题，苏棠并不感兴趣。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在回答。
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就只剩下微笑。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人群前面的娇小背影身上。
黄泽清，小时候住在苏棠家隔壁的女孩。
泽清这个名字，取自枚乘《七发》里的“蒙清尘，被兰泽”。
名字是很有诗意的，但是苏棠更喜欢叫她地瓜。
因为个子娇小的缘故，她在学校里被人起了地瓜的绰号。
从幼儿园到五年级，两人都在同一个班。
他和黄泽清每天都是一起上学，放学。
林荫道下，骑着单车时拨动的铃声，飘零的金黄色银杏叶，女孩后脑勺的马尾。
这是苏棠对于青梅竹马最深刻的记忆。
但当时的他，并未觉得这些有什么特别的。
和黄泽清一起走，只是成了一种习惯。
放学时老师会拖堂，黄泽清就会背着书包，在教室外面等他。
等到了，两个人就一起下楼，她会递给他一根牛奶味的棒棒糖。
黄泽清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总是很晚回家。
她一个人待在家害怕，就跑来苏棠家里和他一起玩。
两人会端着小板凳一起写作业。
黄泽清成绩很好，写作业很快，不像苏棠那样三心二意，总是走神。
等她写完了作业，苏棠就会赶紧拿过来抄。
为了看少儿频道哆啦A梦，他总是抄得飞快，字迹潦草。
苏棠尤其喜欢哆啦A梦，唯独有两集不喜欢看。
一集是人类制造机，机器制造出来的小孩造型恐怖，音乐也渗人。
黄泽清当时被吓哭了。
苏棠赶忙用遥控器换换到了玛卡巴卡，然后开始哄她，给她擦眼泪。
另一集是红鞋的女孩。
讲的是大雄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青梅竹马，但因为胖虎和小夫的嘲笑，他说了违心的话，伤了她的心。
后来她搬走了，都没有给大雄道歉的机会，只留下了一只红鞋作为记忆。
当时的苏棠觉得这一集很无聊，还是空中大战开飞机有意思。
抄完作业，两个小孩子就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在黄金档准时开播的哆啦A梦。
窗外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就像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
妈妈在厨房里做饭，饭菜的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
泽清的爸爸妈妈还没回家，妈妈会多准备一副碗筷，留她一起吃饭。
六年级的暑假，苏棠从乡下外婆家度假回来。
兴致勃勃地捧着一大把马蹄去了她家。
有好吃的东西，他都会分给黄泽清。
因为黄泽清也是这样，不管吃什么，都会掰成两半给他。
“一人一半，感情不散。”
当时的他觉得外婆家的马蹄很甜，泽清一定会喜欢的。
但等他捧着满心欢喜上门的时候，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间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住了。
只剩下一些不方便搬走的柜子和床板。
还有，一只她遗落下的红鞋子。
妈妈说清清搬家了，去城里上学了。
当时的苏棠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什么叫QQ号。
于是就这样和黄泽清断了联系。
两个朝夕相处了很多年的好朋友，突然有一天就在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没有来得及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