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出去后，艾亦玉浑身颤栗，原本有点凉的身体，瞬间变得有些燥热，额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看着放在身边的黑色布袋，伸手摸了一下，像是被电了一样，不但手、也带着身体一麻，竟是僵硬了几秒。
然后，她轻轻抹了头上冒出的汗，像不相信刚发生的一切，觉得在做噩梦，二手在眼上用力揉了揉，才又睁开眼。虽然黑暗的夜，让人如在墨海里，但那个并不醒目的黑色袋子，在她眼中显得分外醒目。
之后，她坐直身体，背靠在床沿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露出的胸部盖住，眼光却没有移动，发呆般地盯着身侧的黑色布袋，喃喃了一句：“十万，这是真的？倒是勉强够新建房了，但能用吗？和讲好的三十万差了一半？心黑啊！”
然后，她沉重地叹了口气，暗道：“可是，我要钱啊？二个娃读书，子其马上要读高中了，一个学期加吃的用的要一千多？我要是用了这钱，不着他们道了？做人好难，心里真苦！”她眼泪又淌下来，觉得钱十分烫手，心里却又充满了渴望。
艾亦玉看着袋子发了一会呆。然后，她屁股往前移了一下，伸手把钱放进了里边的被子下，往床上一躺想继续睡，但那里睡得着？辗转反侧，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纷涌进脑海。想睡时又睡不着，偏等到鸡叫时，她又迷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艾亦玉觉得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声唤着，才悠悠睁开眼，见天已大亮。
“妈，天不早了，快七点半了？我是去上学，还是？”儿子邹子其看着她，迟疑道。
艾亦玉叹气，道：“今天是星期五，你爹死了才二天？我看上学就算了？不，你和子娥在家也没事做，还是随便吃点去上学。我还想睡一会？”她眼里泪花闪烁，只差没哭出来，右手很自然地摸向了身侧的黑袋子。
邹子其犹豫了一下，还是犹疑道：“妈，大门开着，你昨晚没关？”
艾亦玉迟疑了一下，道：“半夜，我听到异响，出去看了一眼，可能忘关了？”
邹子其没怀疑，很听话地出去了。
艾亦玉说要睡，又那里睡得着？伸手捏着身边的袋子，觉得里面的钱硬得像砖头，再捏的时候，又觉得它像软软的面包片。她轻轻抚摸着，身子不时颤一下，一时心潮起伏。
她在床上躺着，睁眼看着从窗子透进来的光，不时唉声叹气。之后，她眼里出现了丈夫的影像，忍不住喃喃道：“死鬼，你走了，倒是轻松？你说，我该怎么做？”
但当她盯着人像看时，那个似夫似烟的影像又消失了。
艾亦玉轻声叭了声，又叹气道：“如今种地能收回成本就不错了？二个娃又正是读书长身体的年纪，你让我上那里赚钱去？像个别不要脸的姐妹一样去卖X？撇开脸要不要不说？我这年纪，要姿色没姿色，又什么都不懂？谁会看得起？唉！我不管了？”
之后，她侧耳听了一下动静，知儿女都上学去了，忙快速穿了衣衫，将门关死，拿过儿子过期的书撕了，将十扎钱包好，藏在十个不同的地方。
然后，她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想着十个放钱的地方，又觉不保险，要是老鼠咬了？她重新把钱拿出来，找了好几个塑料袋，扎了一层又一层。此刻，她显得更不安了，只觉得一身滚热，在屋里快速踱了几个来回，一时不知把钱藏在那里更安稳？
想了片刻，她快速拿出一个菜瓮，将里面的酸菜倒进猪食糟，将钱放进瓮里盖好，又用泥封了口，拿过“九牧铲”在猪圈正中心铲了一个洞，将瓮子埋下踩结实了才放下心。
这时，她才觉得心狂跳不止，汗水也沿着脸淌下来，但认为自己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了。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才觉得肚子有些饿，接着身子一软，瘫坐在竹椅上，几乎站不起来？
坐了一会，她脸上的汗很快止了，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未洗干净的泥手，加上汗渍，将脸变成了大花脸。她顿觉得一身痒死了，来到厨房，看锅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先是脸露淡淡的浅笑，为儿女的懂事而宽心。
之后，她又忍不住叹气，边吃饭边烧水，洗了头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总算觉得自己像个人样不像鬼了？等她做完这一切，读小学的女儿邹子娥也回来了。
邹子娥看她憔悴的脸有了些光泽，扑过来搂着她的腰，撒娇似的喃喃叫了一声：“妈！”
艾亦玉沉重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娘仨都是苦命人？锅里有热好的饭菜，你去吃饭。为你爸的事，我要进趟城。我要是回来得晚，你和哥先吃？”
邹子娥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很懂事地点了下头。
九日下午三点过头后，艾亦玉有些怯怯地出现在九牧州刑安局的门口。
在门口值班的保安是王志，看她这副有点委琐的形象，可没之前见到美女治警那样好的笑容了。他有些冷淡地问：“刑安局是你能随便进的吗？有事不知去找村干部和治安所？”
艾亦玉抖了一下，略微结巴道：“兄弟，我，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想帮你们减少麻烦？”
王志不屑地哼了声，嗤笑道：“你帮刑安局减少麻烦？脑子没问题？”他特意盯着她。
艾亦玉只觉心跳得更快了，结巴的语气又重了些，道：“兄弟，我脑子真的没问题？只想找刑侦队销案，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找刑侦队销案？”王志吃了一惊，但自己的水平，显然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尴尬地笑了笑，道：“刑侦大队在二楼，你登记一下进去，要我帮你打个电话不？”
艾亦玉暗自松了口气，但说话仍是有点结巴，喃喃道：“不用了？那个齐队长在吗？”
“你去看看？星期五下午，要是没案子的话，他们一般在办公室？”王志的声音平和了许多。
艾亦玉看着进出都是匆忙的治警，手轻微地抖着，觉得腿像绑着沉重的沙包，几乎迈不动，怯怯的眼神，不时快速扫过进出的治警，刚过四十的人，走起路来像八十岁的婆婆。
想着那笔钱，还有丈夫的命，才想着要销案，可现听这兄弟的口气，八成是销不成？
艾亦玉心里盘算着，刚踏上台阶一步，又退下来。她想着到底要不要上去？上去不一定有果，反而有可能受到诘问？她心里挺纠结，但想着一双儿女，心里又淡定了许多，终是有点颤巍巍地跨进了大厅，来到了二楼的刑侦大队。
上到二楼往左一拐，艾亦玉一眼就看到了六日询问时做记录的美女妹子。想着那天的心虚，她的心又跳得快了些，但已经上来了，也见到办案的治警了，那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坐在车雪莲对面的叶秋文眼尖，见到她颇感意外，忙招呼道：“婶子，您来了？快坐。”他把木椅让给了她。
“我不坐，就是来问问……”艾亦玉讲话吞吞吐吐，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车雪莲忙站起来，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婶子别紧张，治警也是人，只要没做坏事亏心事的人，就不会心虚，治警没什么好怕的？大家都是人。”她泡了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车雪莲恰恰不知道的是，艾亦玉认为自己做了坏事，此刻就是心虚。
艾亦玉只感到身子滚热，心跳如鼓，说话又结巴起来，道：“不用了？我没…没别的事，就是想来…问问，男人已经入土，看能否销案不？我不想折腾了？如今谁靠得住？”
“啊？销案？您真的不相信政府不相信治警？”叶秋文和车雪莲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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