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清水盯了他一眼，吓得他一缩。然后，他清了下嗓子，道：“下面，我们请州监察考核委员会主任陆石华，宣读郡监察考核委员会对九牧州刑安局领导班子违纪的处理决定。”
陆石华瞟了黄秋阳一眼，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再抬眼扫视了一眼会场，道：“同志们！大家好！说实在话，我感到很痛心，也不愿在这种场合坐在主席台上？心里不爽得很。
但我更为九牧州刑安局班子集体违纪的事件感到痛心。我不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杆秤。下面，我宣读郡监察考核委员会对九牧州刑安局班子的处分决定。”
处理决定书不长，只有一千二百多字，核心是违纪事实和处理结果：
九牧州刑安局的违纪事实，主要有二个部分：
一是刑安局本身存在账外资金问题：主要是利用职权，违规收费，从四九九一年始，到五000年，十年时间，共计违规收费一千八百三十五万六千四百一十二元；
二是该局刑侦大队从四九九一年始，至五000年的十年间，有账外资金一千七百三十六万五千八百五十四元，用于吃喝、补充所谓经费，严重违纪，性质恶劣。
之后，就是对局班子和相关人员的处理决定。
陆石华瞟了眼坐在主席台下前排，以马晨鸣为首的现任班子一眼，看他们脸色铁青，声音有些沉重道：“下面，我宣布对相关人员的处理决定；
一、对严重失职，负有领导责任的马晨鸣同志，免去局长职务，调郡刑安厅工作；
二、对负有一定领导责任、失职较重的于迎春同志，给予行政记过处分，调离州刑安局，由州政府另行安排工作。
三、黄志复、郝石生同志，虽有过错，但情节轻微，给予行政警告处分；
四、对负有直接领导责任的前、后任刑侦大队长卢前卫、徐梦其同志，因前者已经退休，不予以追究，现任大队长徐梦其严重失职，给予降级处分，调巡警支队任副支队长；
五、政工处长张岳华同志，因监察不到位，严重失职，给予降级处理，调刑侦大队任副队长。”
……
读完，陆石华缓缓扫了眼会场，叹了口气，道：“我宣读完毕，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蓝清水板着脸，道：“在新的班子到任前，现任班子要尽心尽责站好最后一班岗，但不得进行人员调动，乱花钱。好了，今天的会开到这里，散会。”
几人还没出大门，有人不就满地嚷开了：“什么狗屁处分？分明是借故整人？”
这时，没有参会权利的叶秋文和车雪莲，则坐在办公室一脸的惊愕。尤半凡表面不惊不喜，但对二人的形态，却是暗喜。
车雪莲盯了他一眼，急道：“秋文，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心怎么跳得厉害？”
叶秋文拍了下额头，道：“我刚扫了一眼，几个刚上楼的人里，有我们认识的蓝市长和黄秋阳？”
“啊？他又来了？”
“所以，我们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天理在哪？”
车雪莲扁着嘴，道：“这么说，我们待了今天，明天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八成？其实，不用看其它，单看几位领导和徐队的脸色，就不是好兆头？何况我们还参与了案件调查？”
车雪莲盯着他，问：“后果要是真和我们预想的一样，你心里苦不？”
“能不苦？这预示着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已经鸡飞蛋打？最主要的是，如今的农村，为此搞得乌烟瘴气，能有好心情？我的亲戚都在乡里。”叶秋文叹气。
尤半凡不敢笑，看了车雪莲一眼，安慰道：“这不是我们的错？你们还是看开点？”
车雪莲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就是个丧门星，但女性的温柔，让她不好怼他，道：“有那么简单？我的心已经定了，你不一样放不开？人就那么奇怪？干事业岂不一样？看一个毒瘤在腐烂社会肌体，还是我们的家乡，你能淡定？”
“但我们已经尽力了啊？”尤半凡朝她挤出一点点笑。
“算自我安慰，但又能怎样？几位领导的能力不差，不也中圈套了？”叶秋文淡淡道。
“这种会很快的，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结果？”尤半凡道。
“既然没办法，我们离开这个是非窝也好？后天可以去单位报到了？但还是躲不了？我们不一样在刑安系统工作？”车雪莲叹。
他们还没聊上几句，就听楼上人声鼎沸，有人尖叫，有人发牢骚，说明已经散会了，会开了不到半小时，超短。
几位领导出门后，四位局领导脸色苍白、沉默寡言，不愿又不得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直送到大门口，谁也没去理会身后的沸腾。
三个新人则看着进来的一帮同事，多是脸色铁青，却不敢开口，也不好开口问。
气愤沉闷了一会，车雪莲看着李岚，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李岚姐，什么情况？”
李岚撇了一下嘴，道：“能怎么样？一败涂地，如今官场烂透了？”
三人虽然一脸好奇，但都是刑侦学校毕业，或是正在刑侦学校就读的学生，自然知趣，不敢再问了。这些事，对他们外人来说是秘密。
进了办公室的多数人一脸沉闷，只有年轻些的杜岩在发着牢骚：“娘的，气死我了？我们辛苦一场，劳而无功不说，还被人狠抽了一记耳光？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要是有本事离开，就不干这行了？留着命多活几年？”
“算了，我们别发牢骚了?领导才憋屈？干好还要撤职挨骂降级，我们算什么？”齐峰慢条斯理道。
“这么说，这个盗墓走私文物、刑安部批示督办的大案，真的干不成了？”叶秋文懵了。
齐峰盯了他一眼，道：“不是我打击你，秋文。这里，对你们来说，毕竟是外人。你们也有地方待了，回去也好？只是，你俩不可能每天腻在一起了？”
车雪莲不屑，却是心不甘地喃喃道：“也不知领导怎么安排？我们离开了也好？”她实在讨厌跟在身边的尤半凡。
齐峰道：“也许下午就有答案？”
四位受处分的局领导，看着离去的领导们坐车远去，不禁唉声叹气。
马晨鸣道：“唉！终于尘埃落定了？和预料的一样，我们一败涂地。我是有遗憾，但无悔。你们几位？有什么想法？”
于迎春哈哈笑，道：“比预想的要好？只降了半级，我能有什么想法？等州政府召唤？”
黄志复轻轻拍着二人的肩，道：“我知道你俩心有不甘？但有什么办法？所谓打击盗窃文物走私专案小组，被他们事实上解散了？九人，有四人调离。我俩？实际上是挂名吃闲饭。
还有一个唱主角的李冰，之所没动，因他不是刑侦队的人，没抓到他的把柄。大家都散了，就是他有责任心，又能翻得起浪？只怕看热闹都提不起兴趣了？”
马晨鸣了看黄志复一眼，道：“要不，你让办公室通知，今天下午开最后一次打击盗窃文物走私专案小组会议？一是谈谈大家的想法？二是要对该项工作有个初步交代？”
郝石生道：“也好，但我觉得不要宣布解散，何去何从，等新局长来了再说？”
下午，打击盗窃文物走私专案小组的成员，一个不缺地坐在小会议室。
宣布处分的事情虽然过去半天了，但在坐的九位小组成员，脸色都不好看，彼此凝视着，气氛有些凝重，不时叹气。
马晨鸣尴尬地一笑，道：“自四月九日，我局成立‘一·二一’专案组以来，到今天连四个月还差十天。我们和他们争分夺秒斗了一百一十一天，还要算上今天。
但我们以一败涂地告终，还败得如此惨烈?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没想到？从现在开始，我这个局长是既无名，也无实了？之所以叫大家来，一是听听心声，二想听想法？”
徐梦其苦笑，道：“能有什么想法？我不服，但无奈？想找地方哭一场，但哭得出来？不过，我对自己的去向还算满意？倒是不好意思，连累几位领导了？”
于迎春不屑，道：“狗屁？你有能耐连累领导？连累我们的，是那些挨千刀的狗屁腐败份子。他们不怕不得好死？”
张岳华道：“我没什么要说的？如有必要，希望各位领导还能互相支持？别说追求理想？我没那么高雅？但我干刑安工作超过二十年了，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这处分无论对我，还是对各位领导，明显不公，明显地挟私报复？我相信有撤除处分的一日？向上反映的权力，我们还是有的？这是我的态度。”
马晨鸣浅浅一笑，轻轻拍掌道：“好，不管怎么说？作为人，活着就要有股精神气？不然，和普通动物有什么差别？我虽然已经明确了去处，但到那里后，会成为一个闲人。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大家需要我提供帮助或信息需求的，只要我做得到，又合规定的，一定出手相助。以后有机会，欢迎大家去我家做客，一起谈天？
另外，专案小组名义没解散，事实上已经解散了？人员去了一半，也等于把刑安部狠狠抽了一掌。但到底怎么处理？我已经无权过问了。
不管是受过处分的同志，还是没受处分的同志，都看开点，在新的岗位上，好好做事，不要去唱是对待起人民的高调，但能做到心安就好？都几十岁的人了，谁没见过风浪？”
他的目光从每人身上扫过，尴尬道：“这是我最想说的几句话了，算是心里安慰？”
徐梦其道：“另外，还有二个借用的预备队员，又如何处理？还有，在我队实习的尤半凡，挂名来实习，实际上是冲车雪莲来的。所以，我的意思，叫他们走算了？得给人家一个交待，是不？我队的账封了。他们这个月的工资，还是得给人家？”
于迎春看着郝石生和黄志复，笑道：“这个尾，只能由你俩扫了？”
黄志复道：“你们手里不还有点现金？给他俩发了。其它按你说的办，让他们走？”他朝徐梦其轻轻挥了下手。
所以，这个会，虽然只说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但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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