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之上,天道钩和左若童遥遥相望,他们二人一位衰老,一位清秀。一位臭名昭著,一位万人敬仰。
“多好啊……”天道钩一时恍惚,不禁感叹出声。
须臾,左若童动了,他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天道钩身后,右掌顺势探出。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让天道钩如临大敌,他猛拍身后竹篓,那篓中闭眼的婴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数十条血肉长臂从他身旁长出,抓向左若童。
这些长臂碰到地上,直接将砖石打碎,足见其气力之足。
但这些外形恐怖的血肉却根本碰不到左若童,他几乎是与天道钩同步行动,在这老道退到全性众人身旁时,他也追了上来。
“柳田英,上药!”看到左若童的巴掌追过来,天道钩对着人群中一个戴着斗笠的青年狂吼。
那青年不敢怠慢,指尖泛着墨绿的炁光,捏着一个草团扔给天道钩,那草团碰到他的瞬间爆开成一团浓厚的绿气。
左若童一掌拍下,绿气震散,天道钩也从这恐怖的一击中逃脱。
全性众人中,一个持刀客挥刀而上,虎柄大刀直斩而下,却只碰到左若童炁化的身躯。
回过神来时,左若童的手已经按在了此人的心口。
左若童掌间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持刀客就已口吐鲜血,在地上抽搐起来。
“离老头,赊,赊我一命……”他对着天道钩虚弱出声。
离有为瞥了眼他,从竹篓里撕下一块皮肉扔给他,那持刀客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剩下的全性对视一眼,一起向左若童冲了过来。
炁毒,降灵,横练功夫,诸般手段叠加在一起使在左若童身上,但左若童脸色没有一丝改变。
白发飞舞,玄炁相随,一拳一掌尽显随意,但这随意的一击中却蕴藏恐怖力道。
有修横练功夫的全性,想凭千锤百炼的肉体硬接左门长的一掌,却在被打到的瞬间疾飞出去,五脏尽碎。
即使身陷杀戮之孽,左若童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淡雅清然,他眼中的杀意并不浓重,但却很纯粹,是一种铲奸护幼的纯粹。
那白袍仙人身轻炁凝,飘逸灵动,端得是修得身形似游鹤,一袭白袍不染尘。
“嘶,仅凭性命修为就能将这些崽子们整的服服帖帖的,大盈仙人,果真神逸。”
苑金贵躲在远处看乐子,三一门和全性的恩怨他不掺和,谁赢了他都不在乎。
那头裹深蓝布条的美妇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他。
“你上次托我办的事我找先生算过了,他说你早晚死三一门后人手里。怕的话就别在这闲扯,快点蹚道吧。”
苑金贵的脸色变了变,终是没再说话。
平地中心,离有为站定在左若童身前,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全性门人死在左若童手里,却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是痴痴的看着大盈仙人的英姿。
“真好啊,左门长,真好……多少年过去了,你看上去还是这么年轻。”
他撕开身上的衣物,露出扭曲而又苍老的身躯,上面一层层皮肉不受控制的扭动着,好似一个血肉堆积而成的怪物。
“左若童!我不服你啊!”
自称天道钩的离姓老者终于不再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他的语调近乎哭诉。
“你我都是为了苟命而修习道法,为何你那逆生三重被尊为天下玄法,我这受肉续道的手段就成了邪法?
修道者当心诚,不可自欺,你师父当初用这句话把我踢出了三一门。
可我心当真不诚吗?
我为求长生,追寻不死之法,从少年之时至今我从来没掩饰过。
他根本不是判我心不诚,而是怕我苟求长生不问道,他怕我污了三一门的招牌!”
离有为将竹篓劈开,从里面扽出一个发育不完全的血肉婴孩,他那一双浑浊的老眼被左若童发出的光芒照亮。
那光明过于耀眼了,仿佛天地之间只留这一位仙人存在。
左若童没有回应他,也不屑于回应他,迷道之人尚可救,开道之鬼如何归?
他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只想做一件事,灭除这里的所有全性,将左玄一和澄真他们平安带回。
只要他还活着,那他三一门的弟子,一个都不能死在他面前。
“左若童,你和我一样。当大限来临的时候,你只会挣扎的比我还难看。”
天道钩最后看了眼那于高处俯视他的大盈仙人,怒喝一声,“枉生姥,鬼母奴,动手!”
话音即落,一位老太从土地里钻出,她手里捏着十二枚道符,四散在左若童身边。
而那正与左玄一缠斗的鬼母奴,也趁着白鸮支援的空挡从缠斗中脱身,飞扑向左若童。
知道对方蓄谋已久,左若童也未大意,他在天道钩喊话的瞬间就欺身而上,目标却不是这个保命手段奇多的老道士,而是那刚刚钻出来的枉生姥。
鬼母奴拔起木簪,用尽全力像左若童刺去,左若童头也不回,左掌拍向鬼母,右拳砸在枉生姥身上。
啪!木簪寸寸崩开,鬼母也被这包含劲力的一掌给打废一条臂膀。
左若童性命修为奇高,对道的参悟也堪称天下独步,所以这诡异的木簪也只能挡住他一瞬。
但这一瞬就已经足以影响战局,枉生姥手中的十二道符已经全部布置完毕。
她脸上素雅笑容一闪而过,“左门长,此世轮回因果已够,何必托起残躯苟存。
与我一道奔赴轮回,再修因果调转之法。”
枉生姥面容和善,说这话时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流露,仿佛是个潜心向道并且广结善缘的和蔼妇人。
而左若童眉头紧皱,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困惑。
只见他双手手腕处的皮肤寸寸衰老,这衰老还在逐渐蔓延,从指尖延伸到手肘,再到心口,最后遍布全身。
这并不是敌人的攻击或者炁毒,而是他自己原本的身体状态。或者说是在他不运转逆生时的状态。
左若童的逆生三重,竟然在这道符布置好的瞬间,停止了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