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说完这句话之后,四周沉寂在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一名三一门弟子沉着头,缓缓向跪下的母子走去。
苑金贵知道,他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凭他同李慕玄的关系,落在三一门手中,断然没有一丝活下去的道理。
虽然他隐约知道掌门跟李慕玄的下落,但根本没有打算说出来。
他打算紧要关头随便编个假消息,料得那三一门人也分不清楚。
若是这个假消息能够换得妻儿一条命,那是最好,哪怕换不得,这三一门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这个假消息不能一开始就放出来。
假如三一门人一问,他就答,那么三一门人肯定能够猜到有猫腻。
所以这个消息必须要等到万分紧急,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才能泄露。
这才能表现出他是实在迫不得已才说出来。
这样的话,可信度就大大增强,三一门的人也不会怀疑。
四周静谧的可怕,只能听到那名弟子的脚步之声。
九步,
五步,
二步,
一步。
感觉到三一门人一步步走向他的妻儿,苑金贵在心底默念。
走到了跟前,那名三一门弟子的扬起一只手,逆生三重发动,白色的先天一炁缠绕在手臂上,手掌呈劈砍的姿态。
下一刻,这手刀就要砍在他小崽的脑袋上。
苑金贵的心跳声,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我……”
“不行!”
“住手!”
苑金贵正在酝酿着强烈的不甘的情绪,刚感觉到时机成熟,想开口说“我说!我告诉你掌门在哪里。”
那个“说”字还没讲出来,被两个声音打断了。
沈长生带着陆瑾已经来到了这个小山坡上,看着要动手的三一门弟子,厉声喝止。
“水云师兄,长青师兄!不可!”陆瑾飞身拦在水云身前,“我们要杀的是无根生,是全性,这样做,又和那些全性有什么区别!”
“呃呃!”
水云面带挣扎之色,竟然不知道怎么回话。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陆瑾身边的沈长生,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个和陆师弟一起的人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记忆之中,一个人影和眼前的人慢慢融合。
下一刻,水云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猛然瞪大了眼睛,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那只提在半空之中的手也耷拉下来。
“嘭!”
被松开了的苑金贵摔在地上,勉强用手撑着身子,咳了两口鲜血出来。
“你,你是……”
水云自幼拜入三一门,在他入门的时候,沈长生还在山门修行,当然他也得到过沈长生的教导,后来沈长生为了突破境界,辞别门人,独自一人远游,寻觅突破契机。
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再见面,他怎么能不震惊!
“门长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
沈长生看着水云,冷冷问道。
在他的记忆中,眼前的三一门弟子,只对水云有着些许印象。
其余的弟子或许是因为入门太晚的原因,沈长生都没有见过。
“陆瑾师弟,此人是谁,为什么跟你一起前来,还要向着全性妖人说话!”
“这位朋友,这是三一门的事,还望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哼!阁下难道是为全性找场子的吗?我三一门接下了!”
水云身后的师弟们,见到来人语气不善,把沈长生当做全性一伙,纷纷开口道。
“闭嘴!”
回过神来的水云,向着身后的弟子们呵斥道。
随后他拍了拍衣袍,恭恭敬敬的冲着沈长生弯腰行礼。
“弟子水云,拜见长生师叔!”
被呵斥的弟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水云师兄冲着那人恭敬一拜,喊了声“师叔”
“师叔,这人是我三一门的前辈?”
“这人是我们师叔,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水云师兄入门最早,应该不会认错人的!”
这群三一门的弟子像是炸开了锅,窃窃私语。
“不错,长生师叔是师傅的师弟,在外苦修多年,玄功大成,此番为而来,是因我三一门劫。”
“诸位师兄弟,你们着了那全性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那些全性妖人将你们引开,大举攻入我三一山门。”
“花一郎,宝识和尚,白鸮梁挺,这些全性偷摸上山,想要灭我三一门。”
“不过好在师叔及时赶到,闯山全性皆已伏诛,人员也没受到太大损伤!”
陆瑾的话就像一颗炸弹,狠狠炸在在场弟子心里面,这些弟子顿感如芒刺背。
他们都是天资聪颖之辈,联想到这两天种种蛛丝马迹,结合陆瑾的话,立刻明白事情的本源。
难怪按照信上所指地方,并没寻到无根生和李慕玄的踪迹,反而因缘巧合,撞到了想要逃跑的苑金贵。
原来那封密信竟然是全性调虎离山的计策,想要将三一门斩草除根。
够狠辣,够阴毒。
花一郎,
宝识和尚,
白鸮梁挺!
这些人都是全性之中的狠角色,若不是师叔赶到,这后果水云真是不敢往后想。
寒冬时分,可他们的后背却沁出一层层冷汗。
这段时日杀红了眼睛,头脑昏沉,这些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了。
差一点,
差一点就成为三一门灭门绝根的罪人!
“师叔拯救我三一门与水火,弟子心怀感激,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不过弟子有一事不解,师叔您为何要向着那全性妖人说话。师叔难道不知道我们和全性的血海深仇吗?”
此时,一位弟子开口问道。
“哦!我何时向着那全性妖人说话了?”
沈长生随后又问道:“常言道,师出有名,你们要杀苑金贵的妻儿,是打的什么名义呢?”
“这……”
场下的三一门弟子被问住了,低头不语。
苑金贵听到这些话,心中一定,在他的眼里,这名三一门的长辈貌似没有对他的妻儿起了杀心,他那混不癫的性子又起来了。
“师叔,弟子也是没办法啊!”
“师父死了,师叔师兄又死了。”
“弟子找不到人啊!弟子找不到人报仇啊!”
“师叔,您告诉我,弟子应该怎么办吧!弟子要怎么办啊!”
水云无助的跪在地上,双目含泪。
作为门内顺位的大师兄,他也就是这些师弟们的依靠。
这段日子的经历,让他的精神宛如一根弦一般紧紧绷着,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如今见到儿时的长辈,终于可以肆意的发泄情绪。
沈长生看到这一幕,也是露出不忍。
这些弟子的无论品行还是心性在什么地方都算得上等。
如今被逼到好像疯狗这般。
哪有半分玄门大派弟子的风采。
“你先休息吧,这件事情交我吧。”
沈长生面无表情得走到苑金贵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
“苑金贵,我再问你,无根生和李慕玄在哪里?”
“嘿,我还以为遇到一个拎得清的。没想到你也是个大忽悠,想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忽悠我!这是咱玩剩下的!”
苑金贵输人不输阵,冷冷回道。
他看出来了,沈长生似乎是这群人的头头。貌似三一门弟子的这些做法颇为不满。
看他的状态,仙风道骨,颇有大门大派隐士高人的风范。
在他的印象之中,这种人一般都是高高在上,尤为注重名声,珍惜羽毛。想必也不会拉下脸真的毙了自己的妻儿。
沈长生随后转过身去,把跪下的水云长青扶起来。
“水云,长青,我并不是怪你们。你们的手段在我眼中也算不上狠辣!”
“全性与我三一门有着血海深仇,斩妖除魔,我三一玄门责无旁贷!传出去,任何人都无法指摘我三一门。”
苑金贵听到这句话,看到一步步走过来的沈长生,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于是面露狠厉之色,冲着跪下的娘俩吼道。
“臭婆娘,你要还当我是你男人,就把这个小子帮我教好了!以后还要让他做个全性!”
“小子,你要还是我的种,还认我这个爹,记住这些人,将来找这些人给我报仇!”
“苑金贵,你莫要着急交代遗言。我还有其他的事要问问你?”
沈长生开口,打断了苑金贵的话。
“我听闻你们全性中人信奉杨朱之道,不取一毫,不拔一毛,是也不是?”
做好必死之心的苑金贵被这一问,有些一愣。
都这种时候,这人还关心什么是全性。
他虽然对着狗屁理论也是不屑一顾,但还是下意识回答。
“是”
“我还听说,只要人自称全性,就自动成为全性门人,是也不是。”
“没错。”
苑金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
陆瑾以及三一门这些弟子都不懂沈长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问到全性起源的问题,大为不解。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长生绕过苑金贵,走向母子二人身边,目光停留在那名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穿着白衬衫,吊带裤,样貌跟苑金贵十分相似,就连那眼神之中的狠辣之色都如出一辙。
一看就是天生的坏种。
沈长生面无表情看着这名少年,抬手勾起少年的下巴。
“那好,我问你。”
“你是不是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