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法租界白公馆。
客厅灯火明亮,天花板上的弹痕还历历在目。
今晚白翰林特意将女儿女婿招了回来,另外梅家栋还专门请来了大舅哥胡勇。
白翰林主位高座,右侧坐着一个身穿中山服的矮个男子,正眼看去,脸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刀疤,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阴损。
刀疤脸正是胡璐璐的兄长胡勇,他在76号行动队工作,是一个十足的汉奸,白翰林本来不待见这个晚辈,奈何小儿子出事,有求于人,待为家中主客。
胡勇下首坐着白翰林的女婿丁宝玉,丁宝玉穿着一身名贵的黑色西装,皮鞋擦的程亮,个高略瘦,脸俊面白,看上去是一个高雅的公子俊生。
丁宝玉身后站着的娴美女子,就是白家二姐白露霏了,白露霏和白霓霜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恭顺优雅。
右侧是梅家栋夫妇,奇怪的是,大媳妇胡璐璐坐在了梅家栋的前一位,尽显家族女主人的气派。
气氛显得很沉闷,不待白翰林说话,胡勇先开了口:“妹妹,家婆现在病情如何?”
白翰林心中骂了一句竖子不懂规矩,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拿起茶杯喝茶隐藏心迹。
胡璐璐急忙回答:“婆婆在卧室静养,我让大丫头伺候着!”
胡璐璐口中的大丫头,名叫梅晓晴,是白老夫人的亲戚,年初投奔白家,算是表亲,专门照顾白家起居。
“老夫人病了,你身为长媳,要多承担一点!”胡勇看是关心指点,实则话里有话,白翰林也自然听明白了,不过没有理会,继续喝茶!
“大哥,我家老四的事情还请多费心思!”梅家栋忍不住点出今天的议题。
“哎,别的事情还好说,这牵扯日本人,那就难办了!”胡勇脸色为难,也端起了茶杯。
“大哥身在76号特工总部,和日本皇军走的近,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梅家栋继续问道。
众人盯着胡勇,看着胡勇喝茶,等着胡勇开腔,白翰林心中暗骂:走狗汉奸,摆的什么谱,真是侮辱了茶圣之道。
“白震霆的情况很复杂,百乐门毒杀事件,是特高课负责,特高课的长野田勋,是出了名的杀人野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他早就放话了,不管是谁,只要为嫌犯说情,一律抓起来审判。”胡勇放下茶杯。
听到特高课,听到传说中的杀戮野兽,梅家栋瞬间泄了气。
“这么说没人敢去特高课说情?我弟弟就没救了?”
“哎,只能听天由命吧,进了特高课,不死也要褪一层皮!现在半条命肯定已经没了!”
胡勇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幸灾乐祸,他其实找到了关系,不过不是救这个白家老四,而是花钱买命,白家老四一死,这样自家妹妹继承的家产也会更多。
“我弟弟那身板怎么受的住啊?”白露霏心疼道。
“没规没矩,少说两句!”丁宝玉轻骂道,白露霏脸色难看,闭上了嘴巴。
梅家栋看着妹夫丁宝玉,想起了什么:“不对吧,妹夫,那日你不是找我拿了两根金条去疏通关系吗?按照胡大哥的说法,这关系根本无法疏通啊!?”
丁宝玉脸色一变,眉毛一挑,露出不快:“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贪了你的金条?”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问问!”梅家栋知道吃亏了,但是也不好得罪,毕竟丁宝玉是白家不可多得的助力,以后还少不了让这个妹夫帮忙。
胡璐璐不乐意了,轻轻笑道:“我说丁妹夫,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拿了金条办事,办得成办不成总是要给个交代!”
“我也正要说这事,免得你们误会,那天黄队长抓了人,本来要对震霆拷打,是我站出来阻止,黄队长看我的面子上,才没让震霆受到皮肉之苦,这人情不就是两根小黄鱼吗?”丁宝玉实际上私吞了金条,找的理由也让白家人不好去查。
“我说丁老弟,你可够大方的啊!”胡勇冷笑一声。
丁宝玉不悦:“你这话几个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夸你大方!”胡勇亦不悦,因为他认为,白家的每一分财产都是自家妹妹的。
眼看两人就要爆发争吵,梅家栋急忙止住火气:“哎哟喂,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聊这些,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老四的事情吧!”
妹夫和大舅哥同时冷哼一声。
胡勇摊牌道:“按照我得到的消息,这次特高科抓进去的人,基本出不来了!白震霆凶多吉少!”
啪啦!
白翰林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碎了一地,纵使稳如泰山的老头,听到儿子回不来的消息,也稳不住了。
“爹!”梅家栋和白露霏急忙走上来。
众人也站了起来。
“我没事!”白翰林稳了稳身体,白露霏哭着去招呼人收拾地上的残局。
“胡家哥,你继续说!”白翰林看着胡勇。
“可能还会牵连白家!”胡勇再次威逼,心中盘算,为了买白震霆的命,自己花了不少钱,总是要在白家身上找回来的。
“我看啊,赶紧和老四断绝关系,以免引火烧身。”丁宝玉出了个恶馊主意。
“丁宝玉!你说的真轻巧,那是我同胞兄弟啊!你告诉我怎么断?你这种主意也能想出来?”梅家栋终于忍耐不住了,声音提了起来。
“白家大少,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看丁妹夫是为白家着想,你发什么火气?”胡璐璐面色难看,指责起来,梅家栋瞬间没了脾气。
“嫂嫂,我相信弟弟不会杀人的,他是被冤枉的,我始终相信天道正义!我们不能放弃,坚持就会有奇迹发生!”白露霏忍不住说。
不待胡露反驳,丁宝玉站起来,拉开白露霏:“你妇道人家懂个屁,这话说出去就是笑话,日本人那里有公正吗?阳春白雪看多了是不是,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待一边去!”
丁宝玉说着给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白露霏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站在一边暗哭。
胡璐璐一笑:“丁妹夫,我家妹子不懂事,你可别见怪!我们还是合计合计,怎么让白家不受牵连吧!”
“很简单,当年白家小妹不是和白家断绝了关系吗?她的办法同样可以用在这件事上面,白家对外宣布,和白震霆断绝关系不就行了!”丁宝玉还是对当年白霓霜逃自己的婚耿耿于怀。
“这可行吗?”胡璐璐反问。
“我看行!”胡勇站起来对众人说:“至少向皇军表明了态度!不过嘛...”
“不过什么?白家都危在旦夕了,舅哥就不要忌讳!”梅家栋是个急性子。
“断绝关系还不够,需要有重量级人物站出来帮白家说话!”
“什么重量级人物?”梅家栋问。
“我上司马贤五,是76号特工总部警卫队大队长,他能帮忙说上话,不过需要打点一二!”胡勇露出了狐狸尾巴,甚至丁宝玉在暗中嗤笑。
“好好好,舅哥说个数,要多少钱能让马大队长帮我们说话!”梅家栋问道,还不忘看了看父亲,父亲闭目不语,梅家栋了然,老爷子默许了。
胡勇伸出十个手指:“十根金条!”
数字报出来,梅家栋差点没摔地上,丁宝玉心中暗骂:太特么黑了!比我还黑!
“只要能保住白家平安,倾家荡产也是要出的!”胡璐璐给了最终决定。
这时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向胡勇问道:“胡家哥,这马大队长能不能救不孝子的命?”
“哎,没人能救得了他了!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胡勇故作悲伤,众人沉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娘!孩儿回来了!”
众人惊看门外。
白震霆穿着破烂西装跌跌撞撞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