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微微摇晃，黑衣人持刀而立。
一男一女从远处掠来，站在方牧身前。
“老大。”宁宇七人见到梁红玉，立刻激动起来，随即目光看向一旁的男子，表情逐渐古怪起来。
斩妖殿赫赫有名，福利待遇比他们兵部强多了，如今斩妖殿出了这么一个人奸，想必一定暴跳如雷吧。
梁红玉没有回应，只是瞥了一眼方牧，后者有些纳闷，他也不认识对方，也未曾有过节，怎么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几分敌意？
是这帮当兵的都这样，还是说女人都这样？
霍星冷冷注视着不远处的黑衣人，他神情带着蔑视，按照资历来说，对方算是他的前辈，早就够资格进入灵池蕴灵，可天资实在差劲，一直未曾成功。
随着每一次进入灵池尝试蕴灵，需要的功勋都是翻倍计算。
也难怪于文谦会生起邪门歪道的心思。
“于文谦，事到如今，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么？”霍星嗤道。
黑衣人只是冷冷盯着二人。
此二人他曾经也有些听闻，算是年轻一辈极为优秀之人了。
然，他在宗师境沉浸将近十七载，宗师的手段都堪称出神入化，斩妖殿和兵部，就派两个生瓜蛋子来拿他，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斩杀二人所带来的后果。
“身为老资历斩妖卫，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只会藏头露尾，真给斩妖殿丢人！”
霍星也懒得再废话，不管面前之人是不是于文谦，今天，都要死！
霍星持剑，向上一挑，一道剑气纵横劈去。
一旁的梁烟玉看着方牧，呵斥道：“后面呆着去。”
随后也杀了上去。
场间不停传来兵器碰撞的声响，战斗的余波每每泄出，便将地面犁出一个沟壑。
方牧退后，有人在前面挡着他自然乐得安宁，毕竟于文谦的小命也带不来什么好处。
宁宇凑上前来，赔笑道：“方大人，你别介意，我们老大就是这臭脾气，以后混熟了还是很好说话的。”
方牧不置可否，他可没有惯人的习惯，兵部大着呢，也没必要非和宁宇等人绑在一起，再者，旁边不是还有个斩妖卫么。
将方牧平淡的脸色收在眼底，宁宇讪讪一笑，心中不由有些责怪梁烟玉。
这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天才，态度居然不热情一点。
殊不知，方牧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对于兵部感兴趣的唯一原因，就是可以兑换功法了。
若恰好，于文谦身上就有，他也懒得看人脸色。
将目光投向战场，前方已经被肆虐的一片狼藉，一根根翠竹都绞杀的粉碎，强悍气机游走在三人周身，蕴藏无尽杀机。
只是，方牧却感觉有些怪怪的。
于文谦姿态大开大合，虽被压着打，却是不落下风，看似危险的境地，也都从容规避。
梁烟玉二人联手，打对方一个，如此焦灼战绩，已有些拿不上台面，要知道于文谦还未曾恢复巅峰。
宗师之间，也有如此差距么。
终于，二人抓住了一个绝妙机会。
霍星牵制之下，于文谦露出一个破绽，梁烟玉毫不客气将气机度入长刀，直直刺了过去。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刀下去，战斗基本可以结束。
可梁烟玉却在于文谦的眼睛中，捕捉到一丝讥讽笑意。
她心中有些不安，可此时已经来不及变招，再者如此机会，她也绝不容许自己错过。
这一刀递了上去，没有深入血肉的触感，反而像是刺在了坚硬石块上，梁烟玉的长刀，竟是无法寸进。
同样身为宗师，她大致明白了什么，当即俏脸紧绷，想要抽身撤退，已然来不及。
于文谦一拳砸在她的胸口。
甲胄碎裂，梁烟玉口吐鲜血，犹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出。
霍星大惊，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以兵器脱手的代价，才堪堪避开于文谦的攻击。
短短瞬间，局势逆转而下。
原本认为胜券在握的宁宇等人，不可置信望着这一幕。
他们不过气血二关，不太明白其中的凶险之处，即便不敌，起码也要平分秋色吧？
自家上司，什么时候这么拉了？
方牧接住倒飞回来的梁烟玉，淡淡瞥了对方一眼。
他也认为对方很拉。
威风凛凛的样子，掌兵校尉的名头，就这？
梁烟玉小脸煞白，不知是伤势过重，还是方牧的眼神让她羞怒，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兵部来了两拨人，前前后后都折在小小的松云县，这是奇耻大辱！
霍星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快速掠来，看向梁烟玉，后者摇摇头：“我问题不大，这于文谦的肉身怎如此坚硬？”
霍星摇摇头，他也很是纳闷。
宗师这个境界是锤炼肉体，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目的仅仅是承受灵气的洗刷。
梁烟玉那一刀，虽威力一般，可破开宗师的肉身却不在话下。
像是躯体如此坚硬的，貌似也有着同境的妖兽了。
这下麻烦大了。
霍星埋怨道：“你刚才应该劈他脖子，我不相信他脖子也能这么坚硬。”
梁烟玉瞪圆了眼睛，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你怎么不去劈？”
“人都要死了，话都不让人说了？”
霍星翻翻白眼，两手一摊，干脆无比。
梁烟玉短时间之内肯定提不起力气来，他的战力一大半都在长剑上，长剑离手，欺负欺负气血二关还行，对上气血三关都得看命。
现如今基本没有能指望的人。
至于期望于文谦放他们走？
那于文谦冒着风险赶来为的什么，就是过来切磋了？
“于文谦，事到如今，你还没有露出面目的胆色么？”霍星问道。
之前遮掩面容，是不知道这两个后起之秀到底有多少斤两。
现在事情基本尘埃落定，于文谦也没有了掩饰的必要。
他缓缓将大氅脱下，露出原本清癯的身形，脸上留着山羊胡，两只眼睛充斥着不屑之色。
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向梁烟玉二人，仿佛这两个所谓的后起之秀，掌兵校尉，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背靠斩妖殿和兵部，如此年龄就成宗师，的确当得起天骄二字。
然，在对比松云县这位小小的捉妖人，天骄就是狗屁！
他还记得方牧第一次拼死斩杀气血一关的小妖，拿着尸体去城主府换取银两和功法。
直到如今，也就半月有余吧。
“方牧，杀了他们，你还有活路，你依旧是我城主府之人。”
于文谦开口了。
梁烟玉等人，全数将目光投向了方牧。
于文谦的诡异，已经超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今天所有人都要死，可方牧有活的机会！
于高空之上，全程跟随到此的黎月，只是安静望着这一幕。
……
就在百里鬼林陷入焦灼，于文谦等待一个答复的时候。
远在千里之外，乾州，总兵府！
密密麻麻的人跪了一片，他们或是身上穿着兵部甲胄，身为实权都尉，或是腰间挂着银白色令牌，身穿玄色衣袍。
这些人，放在任何一个郡城，都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作为各自体系中的主力。
而在这些人前方，兵部大将军，斩妖殿金牌斩妖卫，都是齐齐弯腰。
“我等拜谢诸子武院天骄，白衣胜雪，人间神话，当世无双的白大仙人！”
这些吹捧的话语，出自乾州大将军之人口中，简直让他们无地自容。
尽管这白宣风的确妖孽，也堪堪配得上此等话语，可他们就是说的心不甘情不愿。
奈何，诸子武院派此人前来，诛杀妖魔，且不拿一个铜板，他们捏着鼻子，也得满足这个要求。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次一等的修者前来，拿出足够的利益，也不想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些名号都是旁人加封，哪有摁着人家脑袋，逼迫人家承认的？
白宣风背对众人，背负双手，立于半空，叹道：“我的人生寂寞如雪，还未落下，便已融化……”
他周身灵气涌动，刚要离开，似觉察哪里不对，皱眉补充道：“是诸子武院，第一天骄！！”
下方众人无奈，只得又重复一次。
白宣风这才满意离开，迅速向着离州泗水郡松云县赶去。
千里之遥，对于他来说，不过一炷香而已。
“咦，黎月师妹在那里做什么？”
白宣风迅速过来，立于黎月一侧，依旧是背身相对，四十五度抬头向天。
至于下方的情景，只见他手掌一挥，一块灵境出现在他面前，将方牧等人的情形映照而出。
“啧啧啧，师妹，你这位儿时玩伴若胆敢斩杀兵部校尉以及斩妖殿斩妖卫，那可是死罪啊。”
“不过本仙可以理解，看那松云县城主，体魄几进妖魔，寻常宗师哪里是对手。”
“这样吧，你唤我一声白衣胜雪，第一天骄，我权当没有看见。”
黎月沉默片刻，翻手拿出一枚红色药丸，素手向前，轻轻递去。
“这是什么？”
黎月淡淡道：“武院医者练至的丹药，你在发病时吃一颗，可以有效缓解。”
白宣风冷哼一声，此等凡间之女，又如何能理解他的寂寞？
他通过灵境看向下方，只见方牧沉默片刻，缓缓抽出长刀。
并不是指向梁烟玉等人，而是盯着早已撕下伪装的于文谦。
“大人，我想问一问，囚禁校尉王震城，借其身份勾结妖魔，以妖魔之血进行蕴灵，残害百姓，使之命丧妖兽之口，成为其食物，这些，可是你做的？”
于文谦眉头紧皱，事到如今，否认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只是，对方如何知道自己借助妖兽之血进行蕴灵？
一瞬间，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沉声道：“王震城，是你救出来的，今日这个局面，也是你引导的！”
“说不上引导，大人做出这些事来，遇到如今局面，也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将进度提前一些而已。”
众人听着二人的对话，尤其是梁烟玉，她接到的传书中，只是提及方牧乃百年一遇天骄，斩妖除魔，并且校尉王震城一案，对方在其中有不可或缺的功绩。
如今看来，王震城就是对方救出，从那一刻便开始谋划，一直等到兵部校尉前来，才逐渐推进计划。
可这一切，都砸在了她梁烟玉手中。
霍星也是一怔，他是通过梁烟玉嘴巴了解的，所知更少。
如此天骄，如此计划，倒是因为他们太菜，导致前功尽废。
于文谦面色阴沉，身上杀机流转，他没有去问方牧何时发现的一切，这已经没有意义。
“方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几千上万条人命，比得上你我前途吗，一些贱民，就像稻草，割了一茬还会长出新的一茬。”
“像是王震城，包括这两个所谓的天骄，不过是你我的资粮，只有你我强壮起来，才能更好的庇佑天下百姓。”
“你投入我的怀抱，我能给你气血境的成套功法，也能给你宗师，乃是蕴灵的功法，你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又是谁帮你的？”
“方牧，我在给你一次机会，将他们杀掉，来我身边，后事我自会处理！”
于文谦的目光灼热，疯狂，他死死盯着方牧，盯着逐渐发笑的方牧。
成千上万条人命，说的如此轻松，还庇护天下百姓，这天下百姓可承不起如此之重的恩情。
“大人，方某无官无职，也当不起救世主，做的一切也有自己的私心，可方某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方牧刀指前方，沉声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话落，方牧动了。
他手中的长刀一划，带出道道残影。
丹田圆满，积蓄百年的气机之力，以特定的路线调动起来，在方牧指引下，疯狂汇聚。
强悍的气机疯狂牵引，一道道劲风游走在方牧四周，他还未出手，一道接一道的刀气如脱缰的野马，光是逸散而出的气机，便让宁宇等人竭力抵抗，修为在次者，全数趴在地面，口喷鲜血。
饶是梁烟玉二人，也是急忙退后十丈，惊骇看着面前一幕。
方牧的气势还在摇摇攀升，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烈阳一刀的威力，体内的八脉之力，一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丹田之处就像被摧毁的堤坝，疯狂进行补充。
直至，方牧刀落！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