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楚州东门前的街道上。
陈莫在东门前,路中央的地面上,放下了一样东西。
随后退到了城门附近,轻轻抚摸着手心上,那一排凸起痕迹中缺掉的那一小块皮肤,静静的等待小梁大人的仪仗前来。
很快,路两旁的百姓已经跪在了路的两边。
“哎,你怎么站在那啊,快来这边跪好!”
说话的,是昨天陈莫身边那个年轻人,他一脸焦急的看着陈莫,一边将身子往一旁蹭了蹭,给他腾出来一块地方。
陈莫朝他摆了摆手,算是回应,眼神一直望向路的尽头。
在那里,小梁大人肥胖的身躯被三个侍卫搀扶着,颤颤巍巍跨到他的白马上。
“咚——”
鼓声响起,仪仗队伍缓缓向前走来。
“快啊,你不要命了!快过来!”
那年轻人见陈莫完全不理睬他的呼唤,恨铁不成钢的甩了甩头:“嗨呀,昨天来了个胆大的外乡人,今天又来了个不要命的!”
附近的几个百姓也目光投到陈莫身上。
什么人,敢在晨昏叩拜的时候,这样明目张胆的站在路中央。
今日,陈莫并没有用画皮蛊改变自己的样貌,也难怪那年轻人认不出自己。
人群中,有几个人似乎认出了他。
“哎,那不是陈家大公子吗?”
“哪个陈家?”
“还有哪个?就是带头反对梁大人那家啊。”
“啊,我知道了,不过真的假的啊?听说那陈莫可是杀了梁大人手下的官差,被全城通缉呢。”
“谁说不是,他怎么敢这时候出现啊,一会小梁大人到了,不是直接把他抓了?”
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被陈莫听到耳中。
不过他不仅没有因为自己被认出而慌张,反而脸上更露出了些激动的神色。
昨夜。
陈莫在《巫医全注》中找到了先前帮妮儿捉虫制蛊时,顺便留下来的那几只奇蛊的名字。
银甲丘虫,炼化成蛊后,无孔不入。
但凡接触到人的皮肤,便会顺着皮肤毛孔进入人的身体,数秒后,中蛊之人便会七窍流血。
若是没有及时解蛊,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全身血肉化为血水,只剩一具森森白骨。
下蛊容易,即刻发作。
十分符合陈莫的计划。
“咚——”
鼓声更近了些,原本还有些嘈杂声音的街道,顿时变得死寂下来。
脚步声,马蹄声,似乎在为什么东西计算着时间。
侍卫依然举着写着“梁”字的大旗,沿着街道两侧,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身后,走在街道正中的,便是骑在白马上的小梁大人。
陈莫迎着队伍,抱着手臂站直了身子。
“是什么人站在那!还不快跪下!”
走在最前面的侍卫看到了陈莫,大声问道。
陈莫歪了歪头,眼神并未看向说话的侍卫,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白马上的人。
“小梁大人在这,还不行礼,是不想活了吧?”
说着,前面的侍卫“唰”的一下将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
“等等。”
马背上的人似乎对陈莫起了兴趣,喝止了侍卫的动作。
那小梁大人策马向前走了几步,脸上的肉随着颠簸上下颤动着。
“这不是,前些日子杀害我梁家差役的杀人凶手,陈莫陈公子吗?”
他说话语调抑扬顿挫,在“杀人凶手”四个字上还格外的强调了一下。
“既然今日让本官撞见,自然是要秉公执法,为民除害了。”
陈莫冷哼了一声,脸上笑意不减,迎风站在城门口的位置,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这些人,自己本就行着残害百姓的事情。
嘴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知这楚州城中,有多少人是和梁齐这些狗腿一起搬迁过来的,倒还真有些人在认同他这番话。
“这陈公子连官差都敢杀,真是不知死活。”
“支持小梁大人秉公执法,为民除害!”
这话似乎说到马上之人的心坎里去了。
“嗯——”他边拖着长长的尾音,边向街道两侧跪着的百姓扫视了一圈。
一时间,“秉公执法,为民除害”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
得了百姓的支持,小梁大人更是挺直了身子,大喝:“将犯人陈莫给本官押到面前来!”
侍卫得令,一左一右擒住陈莫的双手,推着他的身子就要向前走。
只是陈莫兽力附体之下,双臂稍稍使力向外一顶,这两个侍卫便摔了出去。
他重新恢复双手环胸的姿势,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小梁大人。
“大胆陈莫!胆敢阻碍本官,本官这就亲手,为民除害!”
小梁大人踏着周围百姓的呐喊声,似乎真成了个什么英雄,手持长剑,策马向陈莫冲来。
陈莫并不躲闪,只是在心中暗数。
三米,两米,一米。
白马跑到他先前放下东西的位置,前腿一软,连同背上的人一起向前摔了下去。
只看这小梁大人连谴官差拿个人这种事,都得师出有名,便知他平日里有多重视外界的看法。
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从马上摔下来,这等丢脸的事怎能忍耐。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举剑就刺向陈莫这个罪魁祸首。
陈莫看着他从马上摔下来的位置,心中已然有了分晓。
清晨时分,他放在路中央的东西,叫蔑片蛊。
将蛊药置于竹片上,放在路中,从上面跨过的人或动物,都会沾上这蛊。
中蛊后,从足部开始肿大疼痛。
这疼痛极为剧烈,而且顺着腿部一直向上蔓延。
而蔑片蛊前面不远的地方,便是陈莫早就安置好的银甲丘虫。
在小梁大人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分毫不差,身体正好接触到银甲丘虫上。
长剑刺向陈莫,出手时还力道十足,但眼看着剑尖就要刺入陈莫身体时,力道陡然消失,再也无法向前分毫。
持剑的人,就在这数秒之中,黑红的血迹已经从五官中汩汩流出。
街上的形势瞬息万变,等那些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梁大人已经开始像冰块一样融化。
很快,他的身体,和他那无人知晓的真正姓名一同消失在城门口。
周围一阵惊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将那杀害小梁大人的人抓住!”
只是为时已晚,陈莫早就退入人群之中,将画皮蛊捏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