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当时是跟着梁齐降了渊王的？
陈莫听到这里，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这迟疑也只有一转念的功夫。
毕竟当时反抗梁齐的，都被他带着大渊的兵马暴力镇压，虐杀、抄家。
而王伯作为巫医族和大族长同辈的人，能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活下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对了，王伯，你可知道梁齐去哪了吗？”
“听说，是去了沥城。”
沥城在楚州城东北方向，两城之间隔着一大片湖。
这湖名为沉仙海，面积广大，一望无际，传说中即便是仙人下凡，也无法渡过这片水域。
数百年前，巫医族的先祖也是看重此地一面靠山，一面环水，外人无法轻易进入，才在此处定居。
沉仙海上有道石桥，这是渊军进驻时动用全国之力，又耗费极长时间才建起来的。
此后，外面的人才得以进入楚州城。
“只是，梁齐不是楚州督抚吗？为何又要跑到沥城去？”
“这等事，咱们怎么知道呢。连大族长都会为人所害，更何况……唉”
王伯提起往事，情难自抑，掩面痛哭起来。
陈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从王伯的口中，他还是逐渐补全了记忆中缺失的巫医族的过去。
巫医族，在楚州一带居住了数百年。
在大渊建立前，这个世界还处于部落纷争之中。
巫医一族，自巫咸、巫彭两位名巫医游历到南疆十万大山时，深觉此地最是适宜巫医的发展，便在此定居下来。
此后数百年，巫医族不断壮大，成了这片大陆上最早形成规模的部落。
也正是靠着数百年的积累和十万大山中取之不尽的资源，巫医族吞并多个部落，而建立的巫国一直稳稳的占据南方霸主的地位。
也是在这个时候，族中先辈通过占卜，预测到在未来巫医一族将遇到灭顶之灾。
彼时的渊国，还只是中原以北的一个小部落。
巫医族大族长在将南部地区统统纳入麾下之后，又将统一的大旗挥向北方。
但就在大军一路向北，势如破竹的打到渊国门口时，渊国的说客也已从中原赶往南疆。
此人口才极好，一路过来，已游说多地叛离巫国，转投渊国。
巫医族中，一直不受器重的梁齐，也在对方抛出了橄榄之后，背弃了巫国。
两国决战之时，这些人在后方断绝了补给，切断后路，一路向北包夹过去。
就这样，大族长带领的大军在一场大雾中，全军覆没。
留在巫医族部落内的人，也自动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陈家为首，支持重整旗鼓，肃清奸佞。
另一派，则是认为巫国气数已尽，站在了梁齐一方。
不过，这两方对立的形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在渊军进入楚州城时，便彻底结束了。
此后，巫国成为历史，新的大渊王朝建立。
再后来，便是那场让陈家家破人亡的“绝地通天”行动。
梁齐在大族长还在时，便视陈家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渊王下令“断民间鬼神之迹，巫医之占卜、通天术为王族专用，其余尽毁”后，他便以此为理由，对过去的同族大肆残害。
那些一早就跟随梁齐，投靠了渊国的人，得以在楚州城中继续生活下去。
而不支持他的，便是各种酷刑，直至人死，最后将遗留的财产尽数收入腰包。
王伯，曾经和陈家父亲一样，十分受大族长的重用。
只是老年得子，妻子早逝，面对这个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实在狠不下心让他成为自己忠于故主的陪葬品。
于是年过半百的王伯，为了儿子，最终还是选择对自己曾经的下属屈膝。
只不过在儿子到梁齐手下谋了生计之后，他便一人搬到这几乎沦为贫民窟的小街上独自居住。
末了，王伯将一物递给陈莫。
“你要为父母妹妹报仇，我自不多说什么，这东西，也许帮的上你些忙。”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今日就住在我这里吧。你们之前住的屋子早就被盯死了，虽然你的画皮蛊瞒得过侍卫官差，但若被发现，总是麻烦。”
陈莫将那东西接过，谢过王伯，转身进了王伯为他安排的房间。
这房间不大，里面摆放的用具都是崭新的，柜中还有些成年男性的换洗衣物。
看样子，是王伯为他的儿子专门空出来的房间。
陈莫坐下来翻看着王伯拿给他的东西。
这是一本有些泛黄了的古籍，封面上写着《巫医全注》。
第一页，是目录，标注了巫医医、药、蛊、毒、咒五个部分。
医、药都是些治病救人的内容，这些东西虽有用，但在眼下，对陈莫并没有什么帮助。
毒和咒又太过高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陈莫看了一会，将书页翻到了“蛊”那一部分。
这古籍从外面看来，和普通书籍没什么差别。
但翻开正文，却是大不相同。
刚打开的时候，微黄的纸张上面空无一物，什么字迹都没有。
但若将手放在书页上，便能感觉到这薄薄的纸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随后，纸张随着人的脉搏开始搏动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七下之后，书籍上的内容，便如涓涓细流般，流进了人的脑海之中。
半炷香的时间后，陈莫将古籍合上。
这本书中所有关于蛊的知识，便尽数印入他的脑中。
据王伯说，这本古籍，是先祖巫咸留下的三件族中至宝之一。
巫咸云游四海，将自己一生所学传授给族中那些优秀人才后，便离开了楚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三件至宝，就这样代代相传，到了大族长的手中。
北上伐渊之前，大族长曾将三位亲信召入府上，将三件至宝分别交给三人。
这本《巫医全注》便是那时到了王伯手中的。
这书在先祖巫咸的咒术之下，只有纯净的巫医族血脉的人才能读取其中的内容。
为的，也是这些东西不落入外人手中。
陈莫在脑中浏览着古籍中的内容，心中逐渐有了计划。
既然“陈莫”这个名字让梁齐如此在意，不惜动用大量人力多次全城搜查。
那干脆，就让他更在意些好了。
毕竟，人越是有情绪波动，就越容易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