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残的脸、愤怒的脸、惊恐的脸、裂开的脸……
一张张汉军的、蛮子的、熟悉的、陌生的脸在凌骁面前闪过，他只觉眼前的敌人好似怎么都砍不完。
手里的刀坏了，换了，又换回了汉军长刀。
并肩而战的袍泽跟上来了，没跟上来，还剩几个？
身后的厮杀声有些微弱了。
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断后的汉军伤兵已尽数阵亡。
终于，随着王陵的一声怒吼，前方血肉飞溅的同时也露出了——光？
最外面是数量不多的蛮骑，以及他们看管的众多战马。
察尔喀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下面的各个部落，乃至各个家庭，都存在着竞争关系。
汉军的首级是人人想要的战功，但自家部落若是伤亡过重，同样会引来其他部落的觊觎。
所以在下马参战后，这些人的战马自然由族里派人帮忙看管。
反正又不远，这帮南狗也就剩下两三百人，还能冲出近千人的包围不成？
直到被王陵掷出的大刀砸碎脑壳，骑在马上的察尔喀人都没想明白。
“上马！”
王陵随手掰断一根从甲叶缝隙扎进大腿的箭矢，一把将尸体拽下马来。
冲围时的几十名汉军，如今活着骑上马的，只有寥寥十几人。
呼喊凌骁的那人也殁于乱军之中了，可现在的他来不及去回忆里寻找，因为危机尚未解除。
外围游曳的蛮骑也注意到了这股突围而出的汉军，怪叫着纵马前来，弯刀于阳光下闪耀！
【骑术（略有小成55% ）】
伏于马背，感受着胯下起伏。
前世只在农家乐里体验过人牵小马走圈圈的凌骁，哪里降伏得住如此狂野的颠簸？
随着他意念一动，魂屑清零。
正缓慢增长的骑术直接跨越等阶，来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呼吸间。
原本动作还有些怪异的凌骁已彻底融入这急速的状态，也顺势将长刀斜着架好，迎向那奔驰而来的蛮骑！
一马当前的王陵自然锋锐无匹！
但蛮骑众多，也不会排着整齐的队来让他砍头。
更多的是绕过最前面的这位煞星，来和他身后这帮状态不佳的汉军拼刀子！
那就拼！
没有弯弯绕绕，没有迂回侧击。
蛮骑与汉军都不算大规模骑队，但也正如此，才有着近乎直撞般的搏命！
高速袭来的马匹，其视觉冲击力比影视作品里震撼多了。
同样是进入了冲锋状态。
在摆好架势后，凌骁甚至都能看清对方那于空气中甩动的绺结发须，以及兴奋得有些变形的嘴脸。
真恶心呐。
于是长刀斜撩向上，稍稍恢复的凌骁斩出了货真价实的锻体三重之威力的一刀。
于是蛮骑笑容定格，错马而过的瞬间，整个人上半身开裂，被斜着劈成了两半。
身后凝聚的烟气与光屑迅疾追来，射入脑海，给枯竭的血魄添了几丝，同时化作一粒有些“杂质”的魂屑。
这倒给了凌骁一个惊喜。
想必若是自己挽弓射杀敌人，同样能有奇物入账。
宣泄暴力后，稍加冷静的凌骁也是明悟了更为便捷省力的杀人法。
借助高速，一刀划过敌人的脖颈，同样致命！
留在此地的蛮骑本就不多，为了争抢军功，还有些下马步战的蠢货。
所以再度斩飞一颗大好头颅后，凌骁突然惊奇地发现，前方竟再无敌骑。
回首望去，那些蛮人倒也不敢追来了，只是汉军，也只剩下六骑还在追随着王陵。
八百精锐，只有七人逃出生天。
咬牙奔出十几里地，前方领头的王陵勒马停下，扭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猛地栽落马下，口中有血沫喷出。
“校尉！”
幸存的几人急忙赶上前去，却见王陵胸膛处的甲胄不知何时被劈出个大口子。
里衣和翻起的皮肉黏在一起，最深的伤口甚至能看到随着呼吸而颤动的脏器。
“草……”
竭力吐了几口血沫，好让自己的话语清晰些。
王陵有些颓靡地笑道：“他娘的，老子回去定要砍了那帮鸟人，这他娘的叫几百人！？”
哆哆嗦嗦地摸出一粒药服下，这位砺骨境的校尉，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些。
“这帮察尔喀畜生如此大规模的调动，咱斥候竟没传回什么消息，连织影卫的情报都是错的！”
王陵眼神阴翳，有些咬牙切齿道：“定是出了幺蛾子，不管是咱内部还是草原。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消息也不知传回去了没有，但人跑一趟总归多一层保险。这样，你们四个，每人去往一座边城，无论快慢，务必要将今日情报传递回去！”
“张虎，赵龙，随我回武安城，贼蛮子若是想突袭，离此地最近的就是那儿了！”
最后的最后，这位损兵折将的校尉艰难起身，朝仅存的几位并州军士拱手一礼。
“诸位，多的咱也不说了。此去凶险，望来日，平安相见！”
默然还礼，因善使枪，凌渊用长刀换了张虎的骑枪和短刀。
之前几人都是有什么就用什么，如今要单独行动，自然是适合自己的最好。
望着校尉三人远去的背影，凌骁与其余三人拱手告辞，随后提枪离去。
五拨人马，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报信的只有王陵那一路，也是最容易碰见察尔喀人大部队的一路。
其余几座边城离得最近的都需三日脚程，王陵让他们传信，更多的是想让他们尽可能地避开大战。
活下去。
无论多少，好歹给山字营留个种。
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情谊，在各奔东西，生死未知下，再无需多言。
骑马独行。
在远离杀场后，身上的血腥味都淡了许多，单调的景色让凌骁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能够松弛下来了。
遇上条溪流，马儿渴急了，吨吨喝水。
凌骁给它顺了顺毛，也正好把脸上的血污擦洗擦洗。
望着水面里浓眉大眼，模样周正的年轻面庞，手掌摸上去棱角分明，有温热的触感。
“同名同姓的兄弟，长得还不错哈，至少比我好……安心去吧，以后的路，就由我来走吧……”
补满水囊，凌骁翻身上马，辨了个方位就继续出发，同时心神也是集中到了那神秘文字上。
反正以他现在的骑术，在马上睡觉都属于常规操作。
之前骑战中斩杀了一只蛮骑，后者飞来的魂屑并不纯净，好像有什么东西蕴含在里面，这会儿正好研究一下。
意念轻点，那粒魂屑陡然破碎，幻化成一团流光溢彩的光雾。
上面呈现着这位察尔喀人养马的经历，十倍百倍速地播放完毕后，凌骁惊奇地发现自己技艺栏中，竟多了一项。
【驯马术（初窥门径13%）】
排在草原语后面，可见其重要性与熟练度都不算很高，但这却是凌骁首次获得新的技艺。
杀人，还能诛心？
望着逐渐西沉的落日，凌骁憋闷的心破天荒地轻松了不少。
“这日子，才有些盼头嘛……”
日落月升，鏖战许久的凌骁腹中空空。
修为的提升意味着身体所需的养分也在增长，本就是强行突破的凌骁感觉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
这自然是幻觉，但确实是身体在向他警告：砍人咱当然还能砍得动，但榨出多少潜力，将来想弥补就得加倍哦！
马是抢来的，这蛮子倒是贴心，皮鞍旁还挂着一小袋豆子。
有点臭，凌骁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算逑！
不能吃！
给马吃，它还能驮着咱多跑一会儿，自己吃了，难不成靠腿跑回去？
倒了点豆子给马喂下，一人一马都恋恋不舍地看着绳子重新系好。
喝口水充饥，继续赶路的凌骁在牵马翻上一道山隘后，竟望见底下不远处有火光？
赶紧俯身，心中暗骂倒霉的凌骁刚想绕远路，却有几声隐隐约约的汉话被风送到了耳边。
在战争一触即发，甚至可以说已经小规模爆发的情境下，在这草原上，出现了熟悉的话语。
那里，有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