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两眼半睁，扫了他一眼。
这个人他见过，梦里见过。
“看来你又不认识我了。”他俯下身子，直勾勾盯着陈海的眼睛：“我叫柳南智，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患有严重的妄想症以及精神分裂症，我正在对你进行电击疗法。”
陈海听完笑了，笑着笑着，他突然心一横，一记头槌狠狠朝柳南智撞去。
柳南智早有预料，赶在陈海脑门的撞到他身上之前直起身子。
“不要有这么强的攻击性，这样不好。”柳南智走到电闸前，面容冷酷的拉下电闸。
陈海浑如得了羊癫疯一般全身痉挛，嘴角口水直流，眼球剧烈震颤。
柳南智看着腕表，秒针跳了两下后他拉上电闸。
经历过两次点击，陈海已然奄奄一息。
柳南智走到他背后，抬手按住陈海肩膀。
“我来告诉你叫什么，你叫江北，妄想症发作之前你曾是个程序员，你家族中有精神病遗传病史……”
“你能不能专业点？”陈海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嗯？”
陈海嗤笑道：“现在可没有精神科医生敢用这么原始的电击疗法治疗病人，你是假的，你应该是个牧师，怎么？你的神背弃你了吗？召唤天使给我看看啊！”
陈海抬起头，缓缓点亮黄金瞳。
一对龙角刺破他的头皮，如雨后春笋般徐徐生长。
这一刻，柳南智思绪丛生。
这个局，险就险在局中人会迷失自我，浑浑噩噩的在这个他构建出来的世界中度过一生。
他给陈海设计的身份是程序员，他没有给陈海一个好剧本。
在他剧本里，陈海会经历失业、进精神病院、炒股血亏、欠下巨款、妻离子散等一系列磨难。
一生奔波劳命，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经受不住打击的他会走上天台一跃而下，以跳楼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个剧本他自认为设计的很完美，然而从一开始，这个剧本就跑偏了。
陈海半路不该出车祸，更不该失手杀人。
还有那几个被陈海开车撞飞的孩子，剧本上就没有他们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边警惕的盯着陈海一边思考。
陈海轻而易举挣断手铐，缓缓起身，犹如猛兽出笼，他转过身牢牢盯着柳南智，眼中凶光暴跳。
连接电椅的电线蛇一样跳动着，刺啦一声，一根根电线接连绷断，电花火四处迸溅，一滩水在地面上流淌，很快便淌到柳南智脚下。
柳南智悚然一惊，下意识看了眼那一根根迸闪着电花火的电线。
不好！
柳南智瞳孔蓦然紧缩，下一秒，那一根根电线插进水里，霎时间，一道道明亮的电弧以千军万马齐头并进之势朝柳南智袭去。
眨眼间柳南智便被电弧缠绕全身。
电流像泥鳅一样在他体内乱窜，在他身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焦黑的窟窿。
没有变压器的调节，柳南智所承受的电流强度是陈海的几十倍。
他拢共电了陈海四秒钟，陈海就要电他四分钟。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自古就是这规矩。
青白色的电光辉映着他的脸，陈海死死盯着柳南智，目光冷彻森然。
“你得用药了。”
柳南智的声音中气十足，似乎丝毫不受电击影响。如果不是他现在半个身子都已被电炭化，或许陈海真会认为自己得了严重的妄想症。
陈海确信自己精神很正常，最多有点狂躁。
这也是被他逼得。
相比漏洞百出且逻辑都不能自洽的现在，陈海更愿意相信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才是现实。这本就是一道选择题，选择好了就埋头走下去，管他是对是错！他现在感觉就很好。
当他内心渴望成为梦里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己时，他的身体就会给出回应。
这份力量便是明证。
陈海施展言命，向整个世界下达焚烧的指令。霎时间，极致的高温充斥整间密室。玻璃熔化，墙壁熔化，钢筋熔化，火光连成一片，炙亮无比，犹如烧红的炉膛一般。
陈海完完整整的看完柳南智火化的全过程，直至把他陈海才罢休。
这下柳南智是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了。
陈海就不信柳南智都化成灰了还有本事复活。
于是他松懈了，这人一旦松懈，心神上便有了空隙，有了疏忽，看上去微乎其微，事实上却牵连全局，一个搞不好就满盘皆输。
陈海现在就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就在刚才，大火烧得正旺，火中突然窜出两股黑烟。有火的地方有烟难道不正常吗？陈海一一个疏忽大意，就被那两股黑烟缠上。
霎时间仿佛有无数个人无数张嘴在他耳边同时说话，时而洪亮时而低若蚊鸣，嗡嗡响，叫人不爽利。再有就是这些声音太多太杂，陈海根本就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陈海一边怒骂一边掀起狂风，那两股黑烟非但没有大风吹散，反而分化成数股，争先恐后往他七窍里钻。
顷刻间，黑烟滚滚好似巨蟒，阴风怒号恰似鬼哭。
陈海眼睛看不了东西，鼻子闻不见气味，口腔中更全是硫磺味。
陈海愈发暴躁，可劲儿的抓，可劲儿的握，这玩意又没个形体任凭陈海如何抓握，还是一抓一个空。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一股股黑烟就完全钻进陈海体内。
喧嚣戛然而止，密室内寂静无声。
陈海好似冰雕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如你这般偏执极端的人还真是少见，你是怎么敢确定我给你设计的世界就是梦呢？万一不是，你岂不就是犯下了弥天大错？”柳南智在空气中显影，完好无损，甚至连他外面穿的那件白大褂都挺括如新。
他是杀不死的。
他是一个念头，是一段影响陈海梦境的潜意识，还是个小贼，唯独不是一个具象的人。
这一切都是在陈海大脑意识中进行的。
所谓地狱也不过是柳南智利用陈海对地狱的印象重新组合拼接出来的产物。
他能做的不止是这些。
就比如说，利用陈海记忆中的人或是事物营造出一个更为逼真也更为贴近现实的梦境。现在，他就准备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