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略微驱散心头的阴霾，陈序裹了裹漏风的皮甲，攀上一棵合欢树小憩。
微风轻拂脸颊，裹挟着灰烬与腐臭，明明身处森林，却仿佛置身焦土。
一束黑烟从不远处的村子升起，隐约有哭泣声传来，看样子是在焚烧尸体。
感官发达的坏处体现出来了，陈序只能闭目养神。
直到接近黄昏，估计马儿休息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发木的脸颊，骑上栗子继续赶路。
这一趟出来确实有点草率了，白果园到威伦的距离出乎意料的远，他身上又不像杰洛特一样能携带那么多食物和材料。
但他必须抓紧时间赶上杰洛特，因为此时他有领先于所有人的情报：
威伦的统治者，血腥男爵的城堡里有一个面目丑陋的畸形儿。
这个被男爵手下当做小丑取乐的小东西，其实是强大的精灵贤者阿瓦拉克。
他在保护希里的时候受到了狂猎之王艾瑞丁的诅咒，在坚持到将希里藏到安全的地方后，才压制不住诅咒爆发，变成世上最丑陋的生物——乌马。
原作中希里正是被他藏到了迷雾之岛上，只要帮助他解除诅咒，找到希里只是分分钟的事。
至于说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前往迷雾之岛，主要是考虑到路途艰险遥远。
海上风暴与冰川暗礁自不必说，不计其数的海中怪物：海克娜、水鬼与人面鸟妖也是一大麻烦。
路上可能还免不了与各种身份的神选者明争暗斗。
最倒霉的是遇上狂猎，这群骑着骷髅马的鬼魂骑士会出现在任何跟希里有关的地方。
气数将尽，什么事都有可能砸在自己头上。
月明星稀，森林逐渐稀疏，数公里难得见一次人烟。
空气渐渐变得湿润，马蹄踏下，泥浆四溅。
熟悉的威伦沼泽出现了。
杰洛特虽然提前出发，但他要先行去维吉玛“面圣”，应该还没有自己来得早。
泥沼中到处都是雾气。
陈序将感官发挥到极致，小心避开那些存在喘息和咕嘟冒泡的地方。
威伦不适合耕种，大多数地方都是无人之境，怪物的天下。
沼泽植物和微生物分解动植物尸体形成的剧毒黄绿雾气，正是在蓝星杀人无数的瘴气，或者叫沼气。
其毒性连猎魔人的体质都无法承受。
他看到远方的赤杨林间冒起烟火，驱马赶了过去。
当务之急是辨明方向，有人烟就代表可能有路标。
吃一堑长一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陈序已经将银剑从背上卸下，插到马鞍袋里。
到了近前，他终于认得路了。
驼背泥沼，一个盛产水鬼和沼泽巫婆的地方。
条条小径通往沼泽中心，不时有甜蜜的糖果和蜜饯馅饼散落其间。
小径边拱卫着艳丽的夹竹桃和低矮沼桦，不时能看到些系在上面的彩色布条。
这里就是著名的点心小径，迷失沼泽或是被丢弃的儿童常常受到蜜糖的诱惑，一步步走进沼泽深处，掉进传说中的老巫妪的汤锅里。
老巫妪一共有三位，织婆、煮婆、呢喃婆。
它们自称林中夫人，几乎是遍布威伦全境的信仰。
平时以性感美貌的女巫形象示人，用巫术和魔法帮助威伦的居民渡过艰苦的年头，但是要求绝对的服从作为代价。
实际上是三个浑身恶臭流脓，体态作孽臃肿的上古巫婆。
它们把小孩比喻成白嫩的小猪，认为青春的血肉能保存魔力和美丽的皮囊。
那些沼桦灌木上的彩色布条，是孩子们生前最绝望的标记。
陈序第一次游玩时被巫婆们恶心得不行，如今要他正面面对的话，当真差几分勇气。
深入赤杨林中，一座只有两栋建筑的极小村落出现在眼前。
点心小径百川汇海，直指一座教堂般的木屋。
另一座稻草房位于村子入口处，湿冷的风不断从稀疏的木板墙灌进去。
他听到了嬉笑的声音，一、二、三……五个年幼的孩子在门前躲猫猫，玩得正开心。
一个戴毡帽的小胖墩往房子边的草垛躲了过来，然后被一个高大的黑影吓了回去。
“啊——奶奶！”
恐惧的尖叫声引来了其他孩子和一位仪态举止颇为端庄的白发老妇人。
她身上的长裙用料讲究，色彩绚丽，不像是普通农妇能拥有的。
“太晚了，你们早该睡觉了！”
老妇严厉地呵斥孩子们，枯瘦的手却温柔地轻拍着扑入怀中的男孩的后背。
“你是谁？”她把孩子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高头大马的陈序质问道，“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别紧张，我只是个迷路的人。”陈序冒着被老巫妪注视的风险来此的目的，除了这里的路标，他还想确认一件事。
这个老妇人其实是威伦领主的夫人安娜，因男爵的酗酒和家暴等问题，和女儿一起离家出走。
她是林中夫人的信徒，老巫妪们把她抓来养育这些孤儿，养得白白胖胖后好下锅。
现在男爵正在寻找妻女，陈序可以拿她从男爵那里换取任何东西。
但他无法将老妇人直接绑去。
首先，老巫妪的手耳遍布森林，自己的小动作很容易被这种强大生物发现，横生波折。
其次他并不愿意把一个女人强行送到有家暴问题的丈夫手中。贸然插手别人的家事并不明智，容易里外不是人。
而且没有她照看，这群孤儿尚不知该如何安置。
“您能告诉我走出森林的方向，顺便给我一点吃的吗？”陈序掏出一把金币：“剩下的就当给孩子们改善伙食了。”
“在这等着。”老妇没要金币，她们不缺食物，一切养育成本都由食客提供。
她把孩子们赶回小屋，用布包了块面包，出来拿给陈序，指着村口的路标冷声道：
“沿这条路向北走，不准再回来打扰我。”
陈序点头，在接面包的那一刻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听说这些孩子都要喂给老巫妪，是真的吗？”
心头犹豫了一番，他还是想知道安娜的答案。
老妇身体一颤，却并没有露出慌乱之色：“注意你的言辞，年轻人，这里是林中夫人的神国。
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家伙在外面活不过一天，在这里能吃得好穿得暖，有真正的童年，难道不好吗？”
她神经质地念叨着，更像是在催眠自己。
没有否认，那就好办了。
在陈序眼中，这个老妇是原作中最恶心的人。
趁丈夫服兵役，和青梅竹马私通。
两人的奸情被撞破后，被怒火控制的男爵将安娜的青梅竹马千刀万剐。
从此她便视丈夫为仇敌，数次尝试谋杀亲夫。
不论男爵如何尝试弥补、赎罪，换来的只有冷眼和最恶毒的中伤。
她甚至向邪神乞求堕掉丈夫的孩子，并且刻意把这份罪孽嫁祸到醉酒的男爵头上。
如今明知是在替老巫妪养育这群“小猪仔”，还一副为了孩子们好的模样。
陈序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根据路标指示，他快马加鞭，终于在天将明时赶到了目的地：
血腥男爵的城堡——乌鸦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