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袭白衣,乌发随风轻扬。
荒郊野岭,阴森诡谲,月光洒在身上,七七宛若天仙。
像是发着光。
确切地说,那只举在胸前的玉手中,的确捏了一张符箓,而今火光熄灭,它也化作了飞灰。
“你没事?”
七七语气仍旧冷傲,却终于杂糅了明显的讶异:“墓虎凶戾,堪比厉鬼,一旦着了它的道…”
“天无绝人之路。”
江枫坐在地上,摇头苦笑:“倒是少太太你,难不成在跟踪我?”
狂妄。
七七不屑回答。
明明伤得不轻,却还笑得出来。
该说他生性豁达么?
换做其他人,便是不昏死过去,也该哭爹喊娘了。
“嗯?少太太…”
“别乱动。”
快步来到跟前,她探出纤纤玉手,搭在江枫背后、第三节脊梁骨,掌指之间,旋即迸发细微豪光。
丝丝暖意,亦涌入江枫体内。
“咳!”
“多谢…”
江枫咳出一滩黑血,充斥周身的无力感,立刻减轻不少。
“你运气不错。”
七七脸色泛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语气却丝毫未变:“这世上妖邪繁多,单论鬼魅,也有猛鬼、厉鬼、鬼王…幸好这只墓虎刚成厉鬼不久,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猛鬼,厉鬼。
鬼王…
江枫暗暗思忖,《百鬼图》当即在脑海中展开。
画卷左侧、空白背景上,果然以某种玄妙文字,记录了百鬼等第。
最次一等称庸鬼,小鬼便属此类;
实力更强的称猛鬼,如今日遇见的鬼屋;
还有厉鬼、鬼将、鬼王。
到了鬼王级别,鬼已开了灵智,如活人一般清醒。此时便可修炼鬼法,重修为人、神、精怪。
不过。
还有如鬼差这种等第。
本身极为特殊,遍寻人鬼两界、也找不出几个。
“好了。”
半炷香功夫。
七七终于收掌,原本清脆的嗓音,已变得低沉、暗哑;江枫回头看去,只见她面如金纸、满头大汗。
两眼无神,没精打采。
江枫大惊失色!
莫非方才,她把自身阳气度给了我?
“少太太,你…”
“我没事。”
七七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快走,万一打草惊蛇,咱们就失了先机。”
“…嗯。”
虽然不妥。
但调查松山,才是重中之重。
见七七脚步虚浮,江枫也顾不得礼节,上前轻轻搀着她。
“你!”
七七娇躯微颤、柳眉陡立,她端详着身侧的江枫,眼底神色极为复杂,但开口时,又故作镇定。
“你叫什么?”
“江枫。”
“白芷祺。”
她不动声色侧过脸,只觉得头脑晕眩:“我在师父门下排第七,你可以…叫我七七。”
说完,反而更别扭了。
师父不是说,对待凡人,既要展现威仪,又要小心爱护么?
她突然很佩服师兄。
一个人游历天下,无论何种局面,都能游刃有余;反观自己,连面对一个乞丐,都要思虑再三。
“见过七道长。”
江枫单手打揖:“七道长,你也在查李年?”
“唔,算是…”
李年是诸多目标之一。
“松山里,有一座墓。”
七七稍加思索,并不隐瞒:“三年前李年丧妻,在这下葬后,城外百姓接连暴死。”
“那位沈大人亲自查了数月。”
“最后以‘山中有邪祟’为由,下令封山,草草了结。”
墓虎么?
想起方才遭遇,江枫一阵后怕:“换成普通百姓,自然摆脱不了墓虎。七道长,莫非这一切,都跟李年亡妻有关?”
七七点头承认。
“那座墓…”
松山陷入黑暗,如一头死掉的凶兽。
她远远遥远,眸光深邃:“算了,你很快就会知道。”
师尊门楣不可蒙羞。
必须将李年查个清清楚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七七悄悄瞥了江枫一眼。这小乞丐心思缜密,也不见有什么坏心,若要找帮手,他的确是个好人选。
一路潜入松山脚下。
夜色中,江枫举目四顾。
这松山高几十丈,荆棘丛生,枯林遍野,并不见任何异样。
“墓呢?”
“在这。”
七七恢复了些精神。
她扒开野草,仔细辨认,很快找出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实则同样丛莽萋萋,只是较之左右,杂草矮了些许。
“李年没来过?”
江枫很奇怪。
看样子封山之后,这条路就没人走过,是以才被野草埋没。
李年没续弦,也从不祭拜亡妻么?
冷血,无情。
幽夜死寂,山下没有半点人气。
两人顺着小路往前,到了松山底下,面前的山壁已被凿开,修成一人高的山洞;洞里漆黑混沌,月色下灰尘漂浮,极为渗人。
尤其…
洞口上下左右,雕满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符号;符箓围着洞口,贴了整整一圈。
若非早知道是墓,还以为到了地府门前。
“进去。”
身后,七七连声催促。
江枫收敛思绪,从怀里取出火折子。
咚。
一步踏出,脚步声在深处回响。
“七道长,这都是什么东西?”
借着微弱火光,他看清石壁之上,雕着与洞口相似的符号,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黄纸包着拳头大的东西,静静躺在两侧。
莫非是…
某种献祭?
“药。”
答案出乎意料。
七七的神情毫无波动:“进去,就知道了。”
进去?
这不是已经在墓里了么?
山洞深处,忽然闪烁着耀眼的光,到了附近才发现,那是长明灯。每隔十步、就有一组,挂在石壁两侧。
粗略估算,快到山腹时。
墓道也到了尽头。
“这!”
江枫加快脚步,一口气冲到墓道尽头,却被眼前景象,彻底震住!
山腹,被彻底掏空了。
再往前一寸,便是百丈深渊。
向下俯瞰,深渊被水填满大半,犹如一汪碧湖;但稍微细看,这“水”幽绿、粘稠,黯淡无光,好似黄泉。
这是墓吗?
江枫揉着眼,却根本望不穿“湖水”。
正疑惑时。
忽然看见湖水底下,好像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是…
“李年亡妻。”
七七面色不改,似乎早就见过多次。
“这就是李年为她造的墓。”
“药墓。”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陡然袭来!
江枫无从躲闪,只觉得邪气入体,大脑疼得犹如针扎,眼前一切变得模糊,意识竟要散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