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除了现在眼前的这个深度十几米的落水洞，四周果然没有一条路可以攀岩。若是手无寸铁的人不幸掉落其中，那么即使是身高八丈的壮汉，也恐怕是凶多吉少。
靠近水边的地方，一堆篝火熊熊燃烧，将黑暗与幽寒给驱散。大师兄搭了一个简陋的木架，将被湖水浸湿了的衣物挂在火焰的上方，映月之间，头上满天繁星点点。
“你是说，那个狐妖他们一路上都跟着我们？”
大师兄对此也是蓦然间吃惊，明明自己的灵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可是事实却摆在眼前。
那个狐妖的实力，在你我之上。于是郑重其事地对着白允允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师父他会有办法的……”
他的双眉紧皱，似乎是烦心事绕上心头。
我几乎天天都能够看见李令成皱眉头，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察觉到。
成为威海仙门未来的掌门人，人们对于他承受着自己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压力，却是觉得理所当然的。
“每一代掌门人，都是这样磨练出来的。你难道就不行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看着他这一路，从流血又流泪，转变成流血不流泪，最后是不流血也不流泪。
人人都以为，他成功地蜕变，只有我明白，他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能够意气风发的将我扛在肩膀上摘果子的大师兄了。
他的心里一直在流泪与滴血……
看见白允允坐在石头上发呆，李令成放下手中的活，拍干净手上的泥沙，朝她走了过来。
“今日在此处跟丢了那个人之后，我原本是想要原路返回的。但是，你猜我在水里遇到了什么？”
“什么？”白允允配合地问到。
一只脚半蹲在地上的李令成捡起一直断树枝，在沙地上比划着什么。
白允允凑近一看，是一张图。描绘着水下看不见的地方实际上的具体构造。
将树枝指着图上的一点，他才看着白允允的眼睛，缓缓道出自己今日的调查报告：“我发现，其实我们是在这里。湖中的水，不是什么冰山融水，一直都是这里的自然降水。”
“你是说，这条湖水，贯穿南北？”这件事情刚来到这个落水洞的时候，白允允就已经猜到了。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时我与那个神秘人一同跳入此湖之中，两人一同被湖底的暗流操控，卷到不知名的地方。但是我从落水洞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个神秘人的踪迹。”
“跟丢了还是……”我提出自己的疑惑点，我知道，他想说的东西不只是这些。
他沉默几秒，“不，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没有脚印，没有奇怪的水渍，没有被压弯的草从……”
我明白了，“她没有从水里面出来，对吗？”
对，但是也不全对。
“可以换一种说法，其实这水下，不止一道暗流涌动。我与那个人是被不同的暗流给带到了不同的地方了。”
“那我们下水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不语，似乎有难言之隐。望着落水洞上那片天空，似乎在思考什么。好半天才回答我一句话。
“不行，再等等。”
“为什么？”这会儿真到我着急了，你怎么能只说一半啊！引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却又吊着人家胃口。
罪大恶极！我气愤地反抗。
他却若无其事地将已经差不多被烘干的衣物递给我，“先穿上吧，不然就要着凉了。”
白允允承认，作为一名女修，自己算得上是较不检点的那一位。除此之外，还没有任何时尚细胞。当民间的那些小巧玲珑的玩意儿与五颜六色的胭脂水粉流行一时，自己却还是用着最普通的洗头水。
原因无他，习惯了栀子花味，就懒得再换其他。
不知何时，淡粉色长裙也带有自己的洗头水的淡淡芳香。如同一条小蛇吐着信子，勾着什么不该勾来的东西。瞧不见的地方躁动不安……
“谢谢大师兄！”
他倒是很自觉地转过身去避嫌，你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泛红的耳根。
次日，太阳高照，阴暗潮湿的落水洞之中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出口出现了。”他将你们的裙摆绑到一起，为了防止待会儿的流水将两人冲散。
还没有等你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便自顾自地拉着你的手，义无反顾地跳入寒潭之中。
阳光照射不到的湖底，充斥着一片渗人的阴暗。
李令成似乎感觉不到害怕，头也不回地朝着看不见的地方游去，似乎自己的目标就藏在这瘆人的背后。
他似乎感受到了你的紧张，握着的手收紧了一些。
很快，你开始感受到了那一股强大又令人恐惧的水下力量。身体犹如浮萍般，失去控制。
可是这一次的暗流涌动得比昨日的还要急切，似乎是野兽的咆哮，又如同熊熊的山火……
强大的吸力须臾之间，便将你们二人往更深的地方推去。已经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了。
更加糟糕的是，将你护在怀抱之中的李令成，刚刚被狠狠地甩到巨大的水下岩石之上。想要发出一声闷哼，却最终只是吐出气泡来。
浅滩之上，你与李令成从湖水之中爬出来。一路上打湿地板，拖着水渍。肺部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胸口出有些麻痹的感觉。你大口大口地吸入新鲜空气，想要自己好受一点。
却瞥见一旁的白衣少年脸色苍白，后背的衣服被划开，鲜血从此处渗透出来。大师兄受伤了。
是因为那块石头，看来这是一块锋利的石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气愤，忽然之间，你想着要是撞到上面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大师兄就不会平白无故地遭受这样的劫难，眼见他虚弱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我连忙跑过去搀扶他，但是好心办坏事，用力一拉，反而将伤口撕裂开来。
这下好了，谋杀亲兄。
“啊！师兄！”我的反应比他这个受害人还要强烈。大脑之中的某个脑区被激发，产生幻痛……
李令成张开颤抖的嘴唇，我以为他想要骂我一顿。不过看来，是我多考虑了。
“那……那边”，他勉强用食指指着我的后面。在提醒我往后瞧……
尸体的腐烂气味倒是比那堆东西抢先一步引起我的注意。难以辨别的尸骨上，讨人厌的苍蝇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这里面怎么会有死人啊！已经是湖底了吧！这么深冷的幽谷之中，却有一具难以辨别的尸骨。
他是怎么死的？
“把他搬开……”大师兄有气无力地抬眸，对我发号施令。
很抱歉，亲爱的大师兄。我从小到大都很崇拜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去做。但是这次不行！
“不……不要吧！好恶心。”说着，我快要忍受不住这股特别的尸臭为，胃中如同海浪上下翻滚着。快要将晚饭给吐出来了……
哦不对，我已经辟谷了。那就是快要把胃酸给呕出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此时此刻，那个眼神让我想起来远在威海仙门里的师父。
两人不愧是亲师徒，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看见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没有为难我。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起来，还不忘吐槽：“若是今日我不在，你就等着和这具尸体一样，饿死在这里算了。”
作为小师妹，怎么能够将脏活累活都给我干，更何况白允允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脏。
对于“脏”的定义，她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总而言之，就是规矩是自己定的。非常具有主观性，没有参考价值。
将腐烂生蛆的烂肉一脚踢开，一条通道出现在眼前。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的？”对于李令成的聪明才智，本应该见怪不怪的白允允表现得异常兴奋。
只因为自己作为手脚健全的人，却要他这个病人干活这一件事，心存愧疚。
他将遮掩的东西挪开，“昨日我从水里出来，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待在水中。我那时发现跟丢了，立马原路返回。试了几次，却总是被卷回来，发现此处，却没有想到可能会有暗道。”
冷静之后，观察了四周的地形。最终才隐隐约约有所猜测。
那个神秘人他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从暗道逃走了。
“为何大师兄确定暗道在那里？”我俯视着趴在地上除草的他，发出疑问。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点评神秘人的隐藏技术，“此处有尸体，你不觉得奇怪吗？”
一语点破梦中人。
且不说我们一路来到此处，都是误打误撞的。更不必说有谁会注意到这个被大雪掩埋住的古怪山洞了。
我们已经与那名弟子失联许久，再继续拖下去，恐怕他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外面的瞬息万变。
可是大师兄当初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有暗道这件事情呢？即使是一个不成型的猜测，也能够让自己的小师妹好受一些。
他停了下来，转过头，凌乱的头发粘在他憔悴的脸上。“不过来帮忙？”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刚一靠近洞口，一股奇怪的声音便从不远处的水边传来。
“什么声音？”
“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否则就会被淹没。”
果不其然，原本如同未出阁女子一般平静的湖面，忽然之间翻滚起来，形成如同海岸边的波浪。一上一下，起伏之间，湖面渐渐上涨。
脑海中浮现起在威海仙门学习的那段日子，师父就曾经说过有一种东西，叫做灵脉，它的具体形态变幻无常。
灵脉可以是滚烫的岩浆，发光冒泡。也可以是会遵循一定规律运动起来的水，朝往暮反。更可以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在无形中运动生长。
“是灵脉吗？”
“对，昨日我想到灵脉。却发现早已误了时辰，只能等到第二天正午时分，阳光最灼烈之时。才能等到这个山洞显现出来……”
白允允其实是一个好学的人，就如同将要见到蛾人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也是发现未知的兴奋压过本能的恐惧。
可是现在她有点笑不出来，看着逐渐上翻的灵脉，大师兄的伤势却越演越烈。想到若是不在激发自己求生的意识，怕不是就要成为下一个躺在暗道面前的人了。
大师兄干活地手一顿，转过身来，“这个暗道有点小，你先进去看看。”
你一瞧，确实如此。于是俯下身去，将脑袋塞进黑暗之中。
可是你的心中渐渐生气一股不安，也许是在这种紧急关头，自己的感受力倍增。
“哗哗哗”，大水漫灌的声音，在白允允的耳膜上跳舞。想起那冰冷的湖水，你的汗毛条件反射般地竖立起来。
不知怕了多久，你的耳边却感觉少了点什么。狭小的洞口不能让你的脖子转动，于是乎，你停下来大喊：“大师兄？”
声音在狭小空间之中，传播得更快。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你的心口沉沉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吊在上面。
不甘心的你在此重复：“大师兄！”
此刻，屁股后面终于传来李令成的声音。“你快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是意识模糊了，我蓦然惊诧。
他这是……有危险。
可是我该怎么办。
白允允保持滑稽的姿势，无法调过头的她只好别扭地往后退。
似乎是知道白允允想要干什么，大师兄淡淡的回话：“我卡住了。你先爬出去，得会儿我用一个雷决将洞口轰开。不用担心……”
真的可以这样吗？那么倒塌下来的石块不会压死他吗？
可是我从小到大，都习惯相信大师兄说的每一句话。
对，大师兄是不会骗我们的。一定不会！
即使内心放不下，但是白允允还是加大马力地朝着眼前那虚无缥缈的光点爬出去。
浑身污泥，狼狈不堪。白允允第一时间朝着幽深的洞口喊叫：“大师兄，我出来了。你赶紧使用雷决吧！”
大师兄没有回话，我也不放弃。忍着微微颤抖的嘴巴，继续喊叫。
湖水蔓延上来，声响越来越清晰。我却越来越失望。不可能，不可能的！
嘴上还一直不愿意放弃，眼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大师兄！大师兄你回话呀！快用你的雷决呀！我已经爬出来了，我爬出来了！”
半天，没有回应。当涌上来的湖水从洞口里涌出来，你知道，这个暗道恰好被水掩住了，他现在被泡在水里……呼吸不得。
白允允从来都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自己还是乞丐的时候，他就没有放弃过自己，这一次，即使是冒着和他死在一起，白允允也要下去救他。
“你想怎么救他？”消失许久的传音铃忽然之间出现，狐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直接跳下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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