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玑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当尚九带着那副笑容说出这句话，带来冲破黑暗的光明时，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非要说的话，就是懵逼、惊讶、震撼、激动再加上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能起身吗？自己出来吧，我可不想碰到这个恶心的家伙。”
那道淡然的声音再次从尚九口中响起，带着一股子王玑在他人身上很少见的情感——不在乎。
是的，那种淡然下，是一种仿佛对什么东西都不在乎的悠闲，是自信的极致体现。
王玑恍恍惚惚从黏液中站起身来，一步步向门外走去，直到彻底走出心理咨询室、走到尚九身边。
“很好。”
尚九对上王玑满眼的疑惑，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心理咨询室内走去，一步又一步。
王玑伸手，嘴巴张开，刚要说些什么，提醒对方那个巨嘴很危险，拦下尚九，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愣在原地：
尚九一步步向巨嘴深处走去，那巨嘴也就一点点缩小，像是在畏惧些什么。
巨嘴在...害怕他？
王玑不敢相信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强忍着满身的不适，细细观察二者，终于发现了端倪：
巨嘴不是因尚九的逼近而缩小，而是因他手中提着的那个样式古怪的宫灯而后退。
换句话说，是巨嘴在避让那纸灯笼宫灯散发的荧光。
荧光所照之处，巨嘴犹如被灼烧一样，迅速消融；大约一米半范围之内，巨嘴压根无法靠近。
尚九就这样，缓缓踏出一步又一步，淡然而平静地走向巨嘴，最终在那张椭圆形桌子前停下了脚步。
他熟练地坐在王玑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将那盏宫灯放在桌上，默默看着面前的巨嘴飞快消融，一言不发。
不过片刻，巨嘴就消融缩小得只剩下一小部分，再也无法遮挡住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第一缕阳光从巨嘴身后溜进来后，巨嘴就像认输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恢复原样，露出属于心理咨询师的那张灰衣女士脸。
黑暗彻底消逝，清澈的光明透过窗户，均匀地洒进心理咨询室内。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
王玑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对坐桌前的黑帽尚九和灰衣“心理咨询师”，虽然尚九是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的，但他能肯定，尚九此时一定与心理咨询师一样，都是同样的平静表情。
平静、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一能证明刚才一切都是真实发过的，只有桌上那盏依然在散发着荧光的宫灯。
良久的沉默后，“心理咨询师”率先开了口：
“他在我面前撒了谎。”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们学生会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尚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大笑起来，给出了一个一点儿都不靠谱的答案：
“因为闲啊，哈哈哈哈哈哈！”
无视“心理咨询师”有些发青的表情，尚九提起那盏宫灯，走出心理咨询室，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上。
“咔吧。”
见对方出来，王玑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张口发问：
“你到底是谁？”
尚九闻声，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向楼下走去。
王玑见状并没有放弃，依然紧随其后，目光在那个纸灯笼宫灯和尚九的黑帽子间来回移动，再次开口追问：
“你既然也是‘第二视界’的幻觉，那为什么要救我？”
这句话说出口，尚九终于停下了脚步，在学生活动中心三楼到二楼的楼梯间，用隐藏在帽子下的目光和王玑对视十几秒，缓缓吐出一句：
“就你这个疯样儿，究竟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啊？”
这突如其来的毒舌让王玑一愣，没反应过来。
尚九似乎没多余心思搭理王玑，步伐不停，继续向楼下走去，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两人的距离拉开近半层楼时，尚九突然回头，对着王玑扔下一句：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第二视界’是什么，但你触犯了规则，所以差点被那个诡异‘问心’杀死。也就是说，是我救了你，懂吗？”
“...”
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太大，王玑彻底懵了，愣在原地，盯着逐渐远去的尚九背影，不知该说什么。
数秒后，他向尚九追出几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是不知感激，也不是听不懂人话。
只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还在“第二视界”里。
毋庸置疑，那个巨嘴、“心理咨询师”都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是假的，是“第二视界”中的幻觉。
这所谓的“尚九”可能也只是“第二视界”“剧本”中的一个“演员”罢了，并不是现实存在的。
虽然刚才的经历惊险万分，几乎就是十死无生，尚九的行为算是救了他一命，可上午在医务室的见闻却让他有些怀疑，怀疑心理咨询室内的那张巨嘴到底能不能真的吃掉他。
也许，在药效的影响下，那些只是幻觉罢了，即便吃下自己，也不能真的在现实中同样杀死自己。
毕竟，自己今天可是吃了整整六片奥氮平片，就算产生了什么抗药性，药效有所衰退，也不至于半点用都不起吧？
否则，又该怎样解释这个突然蹊跷登场，充满谜团救下他的尚九呢？
至少在王玑看来，“第二视界”的出现就是为了欺骗他，然后杀掉他——无论是在幻觉中，还是在现实中。
如今“第二视界”中竟出现这么一号天神般登场来于绝境中救下他的怪人，很难不让王玑产生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怪人尚九，就是“第二视界”中专门来演这一出“戏”的，为的是获取自己的信任，进而在某次自己药效不这么强烈时欺骗自己、杀掉自己呢？
可，这也太...
从理性的角度去分析，王玑是不愿相信大脑会编织出这样复杂的逻辑的来在“第二视界”中干掉自己的。
但一次次“第二视界”的经历中，王玑被骗了太多次，他分不清，也不敢信了。
无论是事、物、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