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是何人！！！”
被道破真身的清道人满脸惊愕，心绪翻涌难止。
他是从旧日存活下来的灵修，此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在绝天地通前，能使用雷法的修士虽不少。
但要想借助天威，至少是‘大乘’境！
清道人不仅见过，甚至越阶偷袭过一名渡劫失败的大乘修士，远没有此刻带给他的压迫感强。
此刻，清道人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人。
而是…天！！！
“轰隆隆隆隆————”
张狂金雷撕碎乌云，露出其后孕育而出的金色雷池。
一道金雷从池中流出，见风便长，顷刻间化为天罚巨刃！
仅是浓雾与凡俗之物聚成的百丈法相动弹不得，持拿浮尘的右手被积云禁锢。庞大的身躯只是一道靶子！
天刃沿着法相的天顶向下划过，一道金纹缓缓向两侧裂开。
半晌过后，浓雾在斩势中尽数湮灭。金雷将久不见天日的清山县照得恍如白昼，还天地一片清明！！
所有聚集在面摊前的清山县人如被剪断线的提绳木偶，接连倒落在地。
包括面摊中的两名女子也如无骨般瘫软，双眼圆睁。
没人看到，那道金雷抹除浓雾法相后余势不减，又劈向歪脖子柳树。
从一道焦黑色的裂纹中爬出一条细长金蛇，钻入面摊中盘旋在葛玄足下。
“噗——！！”清道人喷出一口黑血倒飞数米，气息锐减萎靡不振。
浓雾法相里汇集着他的一缕心神，如今法相被抹除，他也跟着身受重损。
寿命顷刻走到尽头，如风中火烛般濒临熄灭！
清道人从泥潭中爬起，就着雨水抿去嘴角血污。
他不在乎寿命，反而灼热望向环绕葛玄身后的阴阳二气。
“你是地仙？！”
脱口而出后，他又疑惑一瞬，自我否定道：“不对…地仙不能长期离开自己的仙府。”
“又具阴阳二气，难道...你是真仙？！”
葛玄面上毫无波澜，淡淡开口：“我问，你答。”
“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尔等灵修，又是如何修行？”
清道人快步走进面摊，满脸稀罕得如同在打量一件绝世奇宝。
“你...什么都不知道？莫非才刚刚苏醒？！”
“避死延生？！还有活的真仙！！”
就算面对疑似仙人的存在，清道人也没有一丝敬畏。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神经质大笑起来。
“咦嘻嘻嘻嘻嘻~~原来如此！《开元造化》说得没错！！”
说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嚎啕大哭，如孩童般撒泼打滚。
“贫道悔啊！悔啊！！”
“贫道白白沦为弃子，修为尽散...陨落到只剩一缕残魂！！”
又哭又闹一阵后，清道人终于平下心境。
整理一番肮脏不堪的衣装，对葛玄再次作揖。
这次要真诚不少。
“谢仙人现身，了却贫道多年心中郁结。”
“只不过这具躯壳坚持不了多久，凡真仙所问，贫道绝不隐瞒。”
‘地仙？真仙？究竟是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他为何一直看我身后？莫非有什么东西不成？’
心下疑问颇多，既然唬住了这缕残魂，那就趁机多掏出些信息。
葛玄神色不变：“说。”
他说的自然是清道人发癫前问的问题。
清道人扶正又快坠到肩头的脑袋，表情似喜似悲。感叹一声伸指点在眉心，从中扯出一缕红丝，拇指食指轻轻一捻，消散不见。
“干净的‘灵气’已经没了...我等灵修只得借助污浊‘灵气’苟延残喘。”
不待葛玄继续追问，清道人便倒豆子般讲起时代更迭、灵修没落与玄修登台。
“贫道已随着灵修的时代陨落。只余一丝心神寄托于‘灵气’中。”
“新时代的修士们修‘玄’，那是一种更奇妙的存在。却仍需‘灵气’辅助，才能开启修行。”
“然而，自绝天地通后，‘灵气’一直在流逝。用不了多久将彻底消散，提前进入末法时代！”
“直到...一名大能发现：‘灵’可以开启‘玄’，而‘玄’也可以反过来孕育‘灵’！”
“不过新孕育出的‘灵气’，乃‘人气’所化，污浊不堪...”
难怪！
葛玄听后心神一震，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得解！
难怪这个时代的修士个个隐世不出，却处处能看到他们的黑手！
结合叁丹经中所说，玄修当‘遁世修行，借日精月华修行’。
因为‘人气’，会污染‘玄’。
可‘玄’、‘灵气’再结合‘人气’，又能蕴养出‘污浊的大量灵气’！！
新时代的玄修们，既需要‘灵气’点开‘玄关’开启修行。
又要避免接活人，以免被人‘气’污染自身‘玄’。
那该怎么做呢？
答案就在陵安县！
葛玄猜测，陵安县后的修士是玄修，隐藏于幕后，借助他人来培养并收割‘灵气’。
而清山县中的清道人，却是寄存灵修一缕神念的‘灵气’。
他不修‘玄’，不需要避讳‘人气’。但因为没有肉体，便哄骗‘老屠’让其帮自己借满县人来培养‘灵气’…
两个时代的修士，最终却走向了同一条路。
食‘气’长生！！！
...
现在想来，葛玄一开始入手的《叁丹经》，竟可以算作‘正派’修行法。
毕竟只是把自己肉身当做药田，遁世修行，积年累月吸食日精月华。
但，前提是要有‘灵气’点开三处玄关。
创造《叁丹经》时的大能恐怕也没预料到，后世的灵气会流逝过快。
以至于后面的修行者，根本没有足够‘灵气’点开玄关。
第一步‘培养灵气’，必须先获得‘灵气’作种。
或许是拜入师门，又或是加入势力...
再瓜分圈养凡人，借助‘人气’来培养‘灵气’。
这！才是如今修仙界的主流。
但，葛玄心底还有一丝疑惑。
‘为何没人应弘帝之邀搏一搏？’
按照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心性，为了登基未尝不会同修士达成协议。例如助他登基后，便奉赏一片地区做‘牧场’。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清道人向下继续讲来。
“嘿嘿...真仙，您觉得现在上面有什么？”
“嗯？”
葛玄顺着清道人指尖看去，见其向上指。
自然不会是屋顶，而是...天？
“现在大不如以前咯~尽管贫道不知道真仙如何避死延生，但您必定没见过那一幕...”
清道人唏嘘感叹着，身体一震。因回想那段记忆而令全身颤抖不停。
‘咔嚓。’
苍老的面颊如泥块般碎裂，还未落下时便碎成粉末消失于半空中。
“寿尽了？”
他的眼珠与身体已经一片苍白。
很显然，帮助清道人栽种灵气的老屠并未成仙，而是同样被收割。
“哈哈哈，不亏不亏！真仙，谨记‘因果’二字！”
“且任由这世道崩坏，莫做任何干涉...上面，可有东西盯着呢！！”
清道人的身躯已经寸寸皲裂，他却仍朝着葛玄一副笑意，拱手道：
“这清山县的资粮便送与真仙作礼。”
“待他日再会，贫道再同真仙赔罪！”
‘咔咔啦啦啦~’身体湮灭与半空，只余一颗苍老头颅坠落。
清道人豪迈仰天，肆意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受了吾的恩惠，人人都是清道人！！”
“贫道，暂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