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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雍瞳孔一颤,他记得这个声音。他转头望去,话者戴着副银制人面,正箕坐在地。

司徒雍想起来了。

三年前,寿春城郭府内,是那名无影人将真气渡给了他,他才能杀退一众同门。但等他抓来郎中为她诊治,她已气绝多时了。

他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她,他想同她说说话,可是他不敢开口,因为他没能救下她。

“是啊,你为什么不救我?”她缓缓站起,伸手摸向司徒雍的面庞。但她靠近后,忽而凄厉地尖叫着,扼向司徒雍的咽喉!

司徒雍大骇,慌忙闪过,再去看时,面前只有一座满是玄石的殷红洞窟。司徒雍惊魂未定,一只八臂六首、长着十二只怪目的妖魔突然出现,捉起司徒雍,张口要将他吞入腹中!

司徒雍一阵恶寒,闭目大叫。

再睁眼时,四下里黯淡无光,唯闻水声潺潺。那洞窟和妖魔都消失不见,司徒雍正坐在一处山石之上,一道人影持剑对着自己。

司徒雍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见其剑上刻有星斗日月之文,似是道士用的法剑。

“神魂不安,初生邪佞……还需再等等……”那人自语道,说着收起法剑。

司徒雍没听清这人所语,他刚才明明还在崖壁之间,此地又是何处?

正思量时,那人言道:“你从崖壁上跌落,贫道路过,顺手救了你。”

司徒雍方才了然,作势拜道:“多谢道长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那道士也不受他这一拜,伸手一托,司徒雍只觉一股劲力自两臂蔓延,而后身子便不自主地站起。

道士问道:“鬼窟怎么走?”

司徒雍记得卓允庚曾有提及,道:“附近山石成窟的地方,皆是鬼窟。”

“带路。”

司徒雍大感为难,他与卓允庚等人立了誓要在渊中患难与共,他虽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但若让那四人撞见自己只身同个外人而去,那便真的要被他们用万器穿心了。可要不是这位道长出手相救,自己从崖壁间摔下,哪里还有命在?

界青门一向教导弟子恩怨必偿,司徒雍寻思此人大恩不能不报,找间石窟也不费多大功夫,还是尽快带他找到了事。

念及于此,司徒雍便转身带路,那道士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路上司徒雍问他师门出处,来此何为,道士一概不答,倒似司徒雍在自言自语。司徒雍颇感尴尬,却也无可奈何。

山路崎岖,不时有异物绊脚,颇为难行。饶是司徒雍轻功再好,可在暗中目不能视,也施展不开。渊底常年潮湿,气味腐臭无比,司徒雍掩住口鼻,勉力探着出路。

那道士始终悄无声息,司徒雍走着走着,有时忍不住回头看看道士是否还在身后。结果往往是他被绊了一跤,然后那道士悠哉走来,静静等他站起,又继续跟在后面。

司徒雍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水光潋滟,似是方水潭。借着稀薄水光,司徒雍勉强看清了周围景色。

只见满地尸骨,石路玄玄,更衬得白骨森森。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高手葬身于此,尸身经风干雨淋,已散落的不成人形。路上的绊脚之物,恐怕便是这些骸骨了。

离水面近些,又见潭边三道身影互相攻伐。司徒雍立时止步,拈起三枚飞钉,就远观战。

那相斗三人,却是戴常友、朱常兴和朱常盛。司徒雍好生奇怪,这几人在崖上信誓旦旦对天立盟,怎的一入渊便刀剑相向?卓允庚又去了哪里?

司徒雍满心疑窦,再看戴、朱三人,更觉怪异。朱常兴与朱常盛二人夹攻戴常友,但二朱出招只是狠厉,全无章法。他二人明明身有长剑,却赤手空拳近斗,倒似要同戴常友拼命一般。

戴常友单持长剑,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那二朱一左一右分攻过来,戴常友长剑圈转疾刺,“无暇七绝剑”、“界青暗手快剑”、“界青快剑”环环相扣,在身前织出一道剑网。

司徒雍见他接连使出三套剑法,剑式毫无滞涩一气呵成,不禁暗暗赞叹。

戴常友出剑愈来愈快,二朱应接不暇,戴常友忽然变招,一剑将二人隔开,随即转刺朱常盛,要先拿下一人!这一剑来势迅猛凌厉,司徒雍眼见朱常盛不及抵抗,被一剑穿了咽喉,身形一僵,当场身殒。

戴常友正要抽回长剑,朱常盛竟活转过来,双手紧紧抓住剑身!这时朱常兴也从背后扑来,手脚并用锁住戴常友。

战况突变,任谁也没有想到,戴常友兵器四肢俱被缚住,有再多手段也施展不出。下一刻,变故又生。卓允庚从斜刺里杀出,一剑直取三人。

卓允庚显是早有预谋,二朱与戴常友缠在一起脱身不能,他轻易便可取了这三人性命。此时司徒雍相距甚远,即便击发暗器也阻之不及,这世上何物能在瞬息间跃过数十丈?

但偏偏就有一人动了。

司徒雍眼前身影一掠,倏而那道士已出现在数十丈外,伸指夹住了卓允庚长剑。

彼时潭水轻漪,水光流转,映照出道士身影。只见他头戴冠巾,身披鹤氅,衣带轻飘,不带半点烟火气;他背上法剑为水色所映,虽在匣中,犹生寒芒,当真是“泠然出尘三尺剑,满心空明一谪仙”。

卓允庚身形凝然不动,他只觉剑尖被一股浑厚的内劲吸附,如入泥沼,进退不能。

他心下大骇,去看来者,只见那人眉眼俊朗,还只是个少年,却已满头白发。更奇的是,那少年眉心有三瓣莲花,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以朱砂润色,那红莲殷红如血,灼灼欲绽。

卓允庚连忙松开长剑,飞身倒退,问道:“你是何人?”

道士却不理会他,丢开长剑,转身将双手悬于朱常兴、朱常盛二人头顶百会穴。二朱一身内力不断汇向顶门,渐渐凝成数枚符箓。

卓允庚见道士背向自己,暗扣一根飞针,运转真气弹指射向道士后心。那道士似无所觉,但飞针去到一半,便被别处射来的一枚飞钉打落,却是司徒雍赶了过来。

卓允庚恼他出手碍事,并指为剑攻向司徒雍。司徒雍抽出腰间短剑应战,二人指剑方一相交,司徒雍便觉卓允庚指力沉雄,非十余年苦功不能练就。他接了几指,已颇感吃力,倘若不是仗着兵刃之利,自己只怕照面便败了。

二朱头顶的符箓凝聚成形,道士将符箓收进袖中,那二人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戴常友不知道士做了什么,正欲道谢,道士却翻开他双眼眼皮,细细看了一会儿,道:“嗯,也是个炼符箓的苗子,随我走吧。”

戴常友不明就里,道士回身看司徒雍与卓允庚斗了几回合,摇了摇头,身形一闪,挡在二人中间。

卓允庚一招“错神指”刚刚起式,道士已一脚踢在他下腹中极穴上,卓允庚真气当即溃散,忍痛退开,道:“阁下为何频频与我为难?”

“这两人,你不能杀。”道士说着,端详了卓允庚几眼,“你没入邪,要你无用。你去吧,我不杀你。”

卓允庚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他与暗主同辈,却跟这几个小辈在江湖上被人合称什么“界青五常”,他本就积怨已久,焉能受这少年道士折辱?当下出指行步,左右两指疾如惊电,连向道士点去。道士以单指相对,三指交错,在空中生出道道残影。

道士只守不攻,似在试探卓允庚,卓允庚愈发恼怒,陡然间一指收回腰间,提气猛向道士胸腹间戳去。他这一收一戳手法极快,道士轻“咦”一声,回手变招,一指轻轻点出。

两指相接,真气震荡,扬起一阵尘土。司徒雍不禁拂面闭眼,待尘土散去,只见卓允庚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道士身形稳如泰山,但他双足前有道短痕,却是身子向后微移了两尺。

刚才那一指只在常人一息之内,司徒雍与戴常友均不知二人用了何种指法。

只听卓允庚震声道:“这一指……为何你也会?”

“界青武功讲究个‘快’字,你出指太慢,实在辱没了这指法。”道士不住摇头,显得极为惋惜。

卓允庚反复打量着道士,此人确是少年无疑。内力修为随年岁见长,可这道士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内力?

“阁下到底是何人?”

道士微微一笑,整衣道:“能接下贫道一指的人不多,告诉你也无妨。”

“贫道上玄,下初,无门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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