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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继之甚觉荒谬,他习武是为了驱除相枢,又不只是为了解救世间入魔人。倘若相枢真身现世,难不成自己就只靠这些武学去迎战?

武仲霖又道:“我知太吾心怀苍生,但天下各派均是如此。武学为立派之本,一旦泄露于外,敝人万万担不起这份罪责。即便太吾与各派立誓不授艺于外,难道太吾就真的遵守了吗?”

武仲霖目如惊电,想是已得知悟继之私授了武舜英武艺。武舜英毕竟还算不得百花谷中人,何况悟继之授她武艺时,还不知晓她的身世。

此事确是悟继之理亏,他在师妹央求下,全然忘却了此誓。于是他满腔待发的慷慨之言,也都被掐在了喉头。

“当中难处,还请太吾体谅。如有哪一派肯破例传给太吾七品以上的功法,我派也绝不吝啬。”

武仲霖言辞已极为恳切,悟继之便再无话可说。

悟继之回到草庐,想与武舜英商议出路。他今日回来的早些,还未到弄饭的时候,武舜英不在草庐。他正要去寻师妹,却听得“吱呀”一声,还月的房门压了一条小缝。

悟继之道:“还月姑娘,你在吗?”

还月打开房门,持着木剑走出:“你今日回来的挺早。”

“嗯,谷主说已没什么可教我的了。”悟继之没有提起谷主拒绝授艺的事,他想择些别的话来说,却筹措不出字句。他忽地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同还月说过话了。

还月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悟继之点点头,还月举起木剑:“我们切磋一下。”

二人走到院中,相对行礼,摆开架势。悟继之自来到百花谷,便再未找过还月习武,界青门的功法也只学了些皮毛。时隔一年,他再度与还月过招,往昔她指点他的一幕幕重又鲜活起来。

他微一分神,沉浸在了回忆中,还月已平剑直出,先手攻了过来。

悟继之手无兵刃,当下施展身法避退。还月提气直追,但悟继之施展的这套“飞针穿梭术”讲究真气循环往复,一旦施展,脚力便如穿针引线一般,生生不息,连绵不绝,还月的“百尺桩”始终追之不上。

悟继之刻意放缓脚步,离还月剑尖仅空出一个身位,诱得还月出剑相刺,而还月每每剑至,悟继之便复又拉开距离。

待还月一路界青快剑使完,悟继之立时欺近出指,以“指针功”点了还月腕背阳谷穴。指针功指力细密尖锐,还月手腕吃痛,木剑松落。悟继之接下木剑,施展界青快剑,向着还月周身要害接连虚刺。

界青快剑亦讲究真气循环,以使剑招骤密不断,修至大成者可于瞬间连刺一十七剑。悟继之有意试探自己剑法的火候,虽是虚刺,却卯足了劲力。

他一剑快过一剑,木剑收发的劲风扬起了还月的鬓发。悟继之一连刺出六剑,直至周身真气一滞,方才收剑。

自他出剑伊始,还月便再未还招。等他收定,还月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悟继之觉还月的目光有些冷淡,他只怕自己出招太过,当下双手呈上木剑,还给还月,俯身道:“还月姑娘,我……太久没与人切磋了,下手没有轻重,还请你见谅。”

还月没有去拿木剑。

“你既已让我失了兵刃,径直出指伤我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再去夺我长剑?倘若我以天关通解了腕上穴道,趁你剑身倒转时回以无形小擒拿……”

她这时才取下木剑,双手按在悟继之肘臂尺泽穴上:“你不就白夺了我的剑么?”

她若真在这一穴位发力,必会伤及悟继之筋脉,且不说会让悟继之双臂不能屈伸,还免不了要让他受些内伤。悟继之才知还月没有还招,是不想自己受伤。

他想着方才竟还自以为是地对还月试剑,顿时大感羞惭。其实他点中还月手腕后,见她吃痛,便下意识地没有再用指法,只是他自身都没有察觉到这份心意。

“你与人生死相拼的时候,千万别手下留情。”还月说着,背过身去,“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悟继之心生惘然:“还月姑娘,你生我的气了么?”

万籁俱寂,只听得洗鹿泉的泉水泠泠汤汤。

“我会的只有这些,的确教不了你什么了。”日影昭翠,还月在林荫中回首道:“我要回太吾村了。”

她随悟继之上路,便是为了教他武功。现下他武艺已成,那么她就此离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悟继之默然良久,终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他本以为自己来到百花谷,能学到那神乎其神的一品功法,那时他身负一派之长,便能对那个姑娘说:你不必再躲着仇家了,我保护你。然而他学到七品便即止步,又有什么理由去留下她呢?

“那我……送你回去吧。”

悟继之既已习遍百花谷目前能可授的功法,留在此地也无用。他念及与乐思归有约,便欲去伏龙坛走上一遭。

等武舜英采集食材归来,他同武舜英说了离谷之事,武舜英自是都依着他。

数日后,悟继之收拾好家当,向谷主请辞。武仲霖知留他不住,便起身相送。悟继之再三退却,武仲霖仍执意让弟子搀扶着,要亲自送悟继之出谷。

悟继之居谷期间,请谷主派了牧鹿童在谷外收管马车,现下童子已将马车驾至白鹿泽。

谷主与众掌匣人单独留下悟继之,似是有私事相商,他便让师妹和还月先行动身去了谷外。

武仲霖取出一盒针匣,匣面阳雕荷花,惟妙惟肖。

“我瞧太吾少件称手的兵器,这芙蓉针匣便赠与太吾。其内的针具乃金铁所铸,既可施针,亦能御敌。”武仲霖顿了顿,道:“还请太吾多多照看小侄。”

悟继之端容道:“师妹之性命便是我之性命,晚辈在外,定会保她平安!”

他确是需要一件兵器,便未客套,收下了针匣。

轮到众掌匣人道别,云木香取出一本秘籍,季长松和杜若则抬着一张金铁瑶琴。

云木香道:“这本《咸池剑气》是从你打倒的那个无影人身上搜出来的,你带着吧。”

悟继之回忆了下这本功法,笑道:“怎么无影人身上就只有本七品剑法呀?”

“不传之秘常人哪会带在身上,你就知足吧!”

悟继之望向铁琴:“那这张琴又是……”

“此琴名曰‘鹏翅’,你备在身边,万一以后有哪位高人能点拨得了你音律,你可要记得把那三本乐谱学了,免得外人说我百花谷没有魔音功法。再不济,关键时候也能用来防身呢。”

悟继之想像着自己抡琴砸人的场景,哑然失笑。

最后,三人向悟继之行了一礼,齐道:“多谢太吾,为温师弟报了此仇。”

众人直送太吾到谷口,悟继之向武仲霖长揖及地,道:“谷主不计前尘,这一年来包容还月姑娘留居谷内,晚辈感戴高义,没齿不忘!”

武仲霖伸手扶起他:“那位姑娘想来岁不及桃李,十几年前的事,又何必牵扯到小辈身上。况且浪子回头金不换,她既能脱离界青门,那便是好事。”

悟继之虽对门派藏私有所芥蒂,但对武仲霖的为人却是诚心敬佩,他向武仲霖深一拱手,方随摆渡的花匣弟子出了谷。

师妹与还月已在车上等候,那驷马高车许久未用,锈迹斑斑。悟继之登车试了试,勉强还可驾驶。

武舜英坐上车头,娇躯贴了过来。悟继之念及还月总是孤身一人,便请武舜英去陪陪还月。

武舜英垮起小脸,虽心中不愿,但她先前消沉时,还月一直细致入微地照顾她,她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还是坐到了车厢中。

悟继之瞧她与还月相处还算融洽,便驾车绝尘而去。路上断断续续听到二女的笑语,悟继之渐渐觉出不对味来:

他与还月在一起的时候,师妹不高兴;可他若陪着师妹,还月的神色便不太好。若说是二女彼此之间有嫌隙,她们独处时笑得又是那样开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悟继之并非真是木石,只叹他生在深谷,便如一张白纸。被人挥毫作笔,还是泼墨作画,白纸自身是决计无从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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