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国的白夜 第43章 雪落,阵破

作者:吾画骨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9 11:3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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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红日初升,却被浓浓的雾霭遮蔽,只冒出几缕微光在云锁雾绕之间徒自挣扎。

灞上晋军驻地一片硝烟,喊杀之声震撼四野。

苻苌率领着他黑甲红衫的死神们,已经攻破了晋军最外侧的防线,正向着内圈杀来。

“传令两翼各部,放弃自家阵地,向中央靠拢,全军扼守前营通道。”

桓冲语气淡淡,神态自若。

传讯小旗得令而去,他又转头问向身边的副将:“营中流民撤离的如何了?”

副将躬身道:“前些日子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如今还剩了几百户人家。”

“末将现已调派人手清点编队,只是剩下的流民大多是些不愿离开故土的顽固之辈,要全部驱离,最少还要半个时辰。”

桓冲摇头道:“半个时辰太久了,前面恐怕撑不住。”

“你带着后备的两营去协助他们整队,若是还有不愿离开的,也不用去管他们。”

“完事之后,你一路保着他们往潼关撤退,就不要再到我这里来报道了。”

“那怎么行!”那副将急忙叫道:“末将若是带走了那两千备军,将军手上岂不是无兵可调?”

桓冲洒然笑道:“来的是苻家的血誓亲兵,那两千士卒留下了也是杯水车薪。”

“本将有这一营陷阵勇士相随,足矣,你就不必过份担心了。”

“可将军您身份尊贵,岂能……”副将还想再劝,话一出口就被打断。

“本将现在是后军主将,为我大军断后乃是份内之事,与身份无关。”

桓冲喝道:“你无须再劝,赶紧执行军令吧!”

副将无奈,只得抱拳领命退下。

见对方离开,桓冲低头拍了拍座下的白马,轻声道:“赤龙,你还记得么?我们本该三年前就到这里的。”

“可惜最后徒劳无功,我们连长江都未能跨过,就不得不奉命撤退。”

桓冲抬起头来,望向前方的阵线。

那里浓烟滚滚,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一面玄色王旗缓缓而来。

无论晋军的抵抗如何顽强,皆不能稍阻其步伐,那面绘着金色苻字的大麾如同拨浪而行的舟中帆席,指引着万千秦军逆流而上。

桓冲轻声自语道:“而今,我们已经望见了长安,却依然要无功而返。”

前方,那密密麻麻的鹿角木栅已经被纷纷抬到了两边,晋军的防线虽然厚实,却也像是一面被鼓槌敲至极限的大鼓,鼓皮绷紧,随时都有破裂之虞。

桓冲冷冷看着摇摇欲溃的防线,他的话音渐响。

“虽是不得不退……”

“……可我不会空手而归。”

“我要叫这些北蛮好好记着!”

“我桓冲今日,留给他们的恐惧!”

鼓槌依然在一下一下的敲个不停,晋军这面大鼓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是暗哑。

鼓皮崩裂只在顷刻之间。

桓冲自鞍钩上摘下素白长枪,横臂一划。

身后令旗挥舞,一千落雪陷阵营随令而动,列成左右两座一字阵。

那些神情肃穆、苍甲黛衣、如同雪山中行来的战士,纷纷自背上取下了两支投枪,一支扎在面前地上,一支握在手里。

前方晋军阵线终于溃出一个口子。

一彪人马如潮水般挤了进来,在最前方一员满脸横肉的氐人武士率领下,顺着拒马鹿角围着的通道,吼叫着向桓冲所在的中军杀来。

素白长枪往空中一指。

昏沉的天空上,忽地出现了无数白影。

那些冰锥似的投枪纷纷而落,宛如下起了一场大雪。

秦军士兵连忙举起盾牌抵挡。

那脆弱的盾牌也许可以抵挡箭如雨下,却受不住这南来的冰雪。

秦兵接连倒地,哀嚎之声四起。

还能站着的人只剩了一半多。

但风雪尚未息止。

雨雪过后,又是一阵冰雹。

另一波投枪当空而来。

雪落!

阵破!

晋军面前那一条狭长的通道忽然变的安静。

再也无人哀嚎。

这里已是化作了一条血肉长廊。

无数的投枪将这些秦国健儿如同宴席上的牛羊一般,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桓冲策马上前。

那里还站着最后一个人。

那个满脸横肉的秦国武士。

一支投枪穿过了他的大腿,他依然拄着战旗,手中握着沥血长刀,一步一晃的往晋军阵地走去。

“血誓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桓冲长枪如同灵蛇出洞,只是一抖,那武士的喉间便绽出一朵血花。

他的身子软软瘫倒在地。

他的背后露出了那一面黑底金字的九斿大麾。

晋军防线已破!

苻苌的声音自前方军中传来。

“你桓家的落雪陷阵营也不愧是百年的传承!”

桓冲没有接话,他大声吼道。

“偃月!”

白甲黛衣的陷阵勇士一拥而上,以桓冲亲卫为刃,结成了依赖主将勇武的偃月杀阵。

“给我杀!”

苻苌的命令简单清楚。

无数秦兵踏着战友的尸骸,涌过了百步距离的血肉长廊,在长廊的出口处与拦截在此的陷阵勇士撞在了一起。

战场之上,苻苌和桓冲相隔十余步距离,遥遥相对。

他们的亲卫在抵死相杀,刀剑交击,血肉横飞。

苻苌喝道:“身为征西大将军的亲兄弟,不去军帐里坐着,来这杀戮战场上做什么?”

“你就不怕叫我擒了去,桓温的面上无光?”

桓冲沉声回道:“身为秦国太子,管理西戎各部的大单于,不好好的在未央宫里伺候父皇,又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就不怕有个闪失,皇始帝他后继无人?”

苻苌被他反唇相讥,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说道:“我们氐羌族的汉子,生来就是要上战场的,唯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继承父亲的家业。”

“不像你们南人这般软弱,只知谈玄论道,求个什么长生不老。”

“待到斧钺加身却没有一个是男儿!”

桓冲也笑了起来:“我南朝先有祖士稚,后有庾元规,今有我兄桓元子,哪一个不是打的你们北虏抱头鼠窜。”

“倒是你们氐人……昔日也是英雄了得,不过听说两位不避斧钺的好男儿都叫石季龙给杀了?”

“据传也是你们苻家中人,不知大单于可认得?”

闻言,苻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一张脸阴郁的可怕。

桓冲此言杀人诛心,话里说的正是他的两位叔伯,当年若非他父亲苻建处处忍让,低三下四的维护着关系网,怕也早被那屠夫给杀了。

这些南猪只知道搬弄口舌。苻苌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的长枪是不是也这么灵活!

他不再言语,一夹马腹,迎面向桓冲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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