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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赵瑗准备进一步表达他的雄心壮志的时候,一则突兀的报告声打破了这里的氛围。

“报!”一个盗匪,不,现在应该叫民兵了,“斥候发现金人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出现在和州城北四十多里的乌江一带!”

乌江?

听到这个名字,赵瑗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一些画面,那是当年不肯过江东的楚霸王项羽,在垓下被刘邦几十万大军包围,趁夜率领八百骑兵突围,被汉军五千精锐骑兵追击,途中一阵激战,只剩下了二十八骑。

等到乌江时,项羽已然自身一人。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他对劝他南渡以图东山再起的乌江亭长大笑着说——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

摒去这些思绪,赵瑗看着此时正等着自己下令的众人,说道:“时统制,整顿你本部人马,出兵!”

说是整顿一个统制官的本部人马出兵,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然。

金人来时,和州的官僚和军队早已南逃,时俊东拼西凑,才勉强强凑够了民兵千人左右,其中能骑马的不过二三十人。

然而和州地界上就只有这么一支队伍,城防又必须留人,再抛开干巡逻、侦查之类的活的人手,能动的不过三四百步兵。

虽说是极为寒碜,对于现在的赵瑗而言已是足够。

时俊备好马匹,赵瑗等人上马,率领人马向乌江快速进发。

前往乌江的一路上,他向时俊询问,这才了解到此次的情况。

一个月前,金人大约派遣了一支猛安从淮南西路最北边的濠州南下,过钟离、定远,濠州南边属于淮南东路的滁州军队不战而逃,金人一路没遭到什么抵抗就摸到了和州边上。

然后和州官员也干了和滁州同样的事。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和州被金人抢掠一空,百姓流离失所。

“这些事情为何朝廷不知?”史浩问道,“你们没有上报到临安?”

“如此紧急之事怎么可能没上报!”时俊道,“可是报了好几次就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

石沉大海?

赵瑗突然想明白了。

因为枢密使是秦桧。

秦桧既是宰执也是枢密使,几乎是一人掌握了朝政,赵构窝囊不堪,再加上其政见和秦桧很多地方不谋而合,君臣狼狈为奸,这样的朝廷怎么可能会对这边患有所搭理。

“郡王,我想这应当是秦贼的自作主张,”史浩对赵瑗说道,“早年官家南下时,金人南寇,若是小分队的劫掠,我朝中枢也是对其采用放任不管的态度。”

“为何?”赵瑗问道。

“因为金人多骑兵,擅奇兵,而我军缺马,大多将士为步军,”史浩回答,“金人出身故渤海(渤海国)渔猎之家,小股作战最为拿手,我军弱野战,若是同样以小股部队应之,必大败。”

史浩继续道:“但若是大部队追击,一则是难以追击,二则是劳师动众,于是中枢权衡利弊,认为其若是劫掠便任由他去。”

时俊听完一脸的愤慨:“这帮天杀的官!怎么这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权衡的利弊吗?”

赵瑗没有吭声。

因为他也认为史浩的说法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中枢官员,每天早上上班,就是面对着全国上报而来的一张张数据报表,然后分析并进行对策,可以说这些人的视角很高,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但是他们的立场始终是一贯而明确的——

那就是为了维护赵宋的皇权统治而已。

以此为出发点,他们才能做出中枢和当权者认为的“最优解”。

只是他们面前的那些白纸黑字,放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都是灭顶之灾。

也许是他们没意识到,也许是根本不在意罢了。

前线的惨淡,饥饿的平民,疲惫的士兵,种种艰难困苦累加在一起,却无法得到宋廷中枢的援助。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奋勇抵抗外敌,却换来的是官员们的冷漠和无视,那谁还愿意呢?

都跑了不就得了?

所以百姓这方觉得,自己上报无门,这朝廷真TM昏庸;官员这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做到最优解了,这TM一帮刁民。

从和州城到乌江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赵瑗坐在马背上,远远便看到,前方扬起的滚滚沙尘。

半晌,沙尘散去,露出一个个漆黑色的“大罐头”,林林总总七八个。

这是赵瑗第一次上战场,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金人。

待到他远远地看仔细了,才发现那些“大罐头”竟是一个个骑兵!

这些人头戴铁兜鍪,面戴铁面具,浑身上下都被铁甲所包裏,战马也全身披甲,人和马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不仅如此,他们每人都带着弓箭、狼牙棒,搭配着骑枪、长斧,武器装备堪称一应俱全。

从外表这架势上判断,金人骑兵这一身铁甲,加上这些兵器,少则百斤。

“郡王,快撤!这是金人的‘铁浮屠’!”时俊的瞳孔都眯成了一条缝,“这绝对不是以我们现在的部队所能对抗的!”

铁浮屠?

赵瑗对这个兵种还是有印象的,应当是金军骑兵中的具装骑兵。

史书上说,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兀术)曾经率领手下十万大军和一万五千名拐子马、五千名铁浮屠一起浩浩荡荡直奔临安杀来。

途中,铁浮屠与拐子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直气势汹汹杀到长江边上的顺昌。

“郡王,时统领所言极是,我们且须快走!”史浩紧张地语速都变快了,“就凭借我们现有的装备,根本对对方的甲胄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正面对抗这种骑兵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这种骑兵必然不可能单独出现,他们身后一定有后援!”时俊补充道,“这种骑兵通常重达三百多斤,骑兵本人根本不能自己上马,需要四五壮汉扶持。”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没多久,赵瑗便注意到那些铁罐头的身后多了许多其他骑着马的人。

这些人披着羊皮大衣,手持刀枪剑戟,倒是与寻常骑兵无异。

“是拐子马!”身后的民兵队伍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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