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渐多，化作灰蒙蒙的光团，打在三人一狐身上，照出一片惨白。
白海微微皱眉，此地气息相当晦涩阴暗，哪怕知晓绝大多数散修都是旁门左道，其聚集之地不会有甚灵妙，也让他颇为不适。
看看了曲素，这女孩倒未看出异样，头顶灰狐，哼着小调走在前方。
过了小一会儿，曲素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呆滞，白海上前一看，眉头锁得更深。
只见眼前现出一千丈见方的宽敞石窟，鬼火为灯，白骨为柱，大大小小散落好些摊位，来往者密密麻麻，但都是些奇形怪状。
人立而行的狼狈妖物；赤着身子，口含毒蛇的古怪修士；身子腐烂，青面獠牙的尸妖鬼类......
看着这群魔乱舞之景，白海心头一跳，此处貌似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曲素沉默许久，才拉了拉白海道袍，见对方回过头，才凝重开口说道：
“小白脸，咱走吧，这里跟我来时不一样，很不对劲！”
白海思索几息，还未做好打算，只见石窟边缘走来一苍白幼童，两边脸颊点着血色腮红，穿了件漆黑肚兜，手持一糖葫芦架子，其上不少竹篾插着圆滚滚的物件。
曲素被灰狐所罩，这幼童见不到，故它拿过手中糖葫芦架，取下一串，只是尖声尖气地问向白海：
“可要来串？很甜的。”
白海定睛一看，那圆滚滚的东西原是用糖霜裹着的一颗颗眼珠，其上还有不少血丝透过糖霜，蔓延到竹篾上，他冷笑一声，正欲出手。
却见道童白山猛然一脚踹到那幼童身上，幼童凄厉惨叫一声，飞到空中炸开，化作黑雾消散，糖葫芦架子落在地上，血红眼珠滚落，沾满灰尘。
看了肥虎一眼，这小家伙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白海自然知道，肥虎是见到这鬼物顶着与他类似的模样，做些腌脏事儿，气得够呛。
石窟中不少诡谲视线投到此处，白海将道童拉回身后，细数了一下自身手段，封过正的小缩地符还有好些，疗伤回气丹药更是常备，此外那青尾子给自己的青发虽暗淡了些，但也还能用。
故哪怕这里真是个虎穴龙潭，自己闯上一遭又何妨？
白海先是扭头对曲素叮嘱一声：
“曲姑娘且先离开，贫道欲要好生看看此地。”
说罢，他走向石窟中，不料曲素恨恨跺脚一下，跟上了白海，
“我有灰姐儿罩着，不会拖你后腿。”
其实曲素是不想自己带来的人在此遇到不测，有灰姐儿在，她还能找个机会隐蔽几人身形一齐逃走。
白海朝她笑了笑，也不多说。
进了那些摊位里，顿时各种臭味儿袭来，曲素干呕一声，提起麻布衣衫罩住口鼻，白海不为所动，一路闲逛。
路过一摆着各式符箓的小摊，摊主是一名浑身烂疮的秃顶老汉，老汉见到白海，冷冷开口：
“男女老少人皮制得，要不了多少灵气就能使出。”
拉住肥虎道童，白海不露声色继续前行，又听得那老汉阴恻恻一笑，
“若是不入眼，童子精血符也是有的。”
道童回首愤愤龇牙，白海眯眼，他又见到一间大铺子，货架上搁放不少黑雾团，团中隐隐听得哭怨声，一旁纸人模样的小二吆喝道：
“生人魂，生灵魂，上至九旬天寿的老者，下至刚刚开灵的小妖，都是修行好药！”
曲素面容苦涩，凑到白海身边说道：
“这里便是我出手药物的地方，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白海点点头，脚步不停，又到了一处热气升腾的大摊位。
摊位旁杂乱放着几张小桌，几只妖物正饕餮进食，涎水直流，好不快活。
摊位内几头黑猪人立而起，或剁肉剔骨，或烧火烹饪，倒颇为熟练。
白海抬头看了看摊位招牌，写着‘香肉’二字，他怒意几近控制不住，缓缓走上前。
为首的一头黑猪犬牙暴突，一身黑毛垂到地上，正拿着一大勺于锅中搅拌肉汤，见到白海，打量两眼，眼中冒着红光说道：
“你这细皮嫩肉的家伙，也能知晓香肉美妙？
我家香肉，都是取自灵性通明的生人身上，听说这些生人都可算修道种子，吃起来真是个口齿生香，实在痛快！”
见到白海不言语，这黑猪拱了拱肮脏猪鼻，惊喜喊道：
“你闻起来不错，割下十斤，我就给你五两尝尝鲜！自己吃自己，不知是甚滋味！”
语罢，摊位里的黑猪，妖物均拍桌大笑，震得石窟上方落下灰尘。
曲素终是忍耐不住，在旁吐出一地酸水，灰姐儿不住安抚她的后背。
白海嘴角微微勾起，翻手拿出黑牛刀，一记灵宝真气驭刀而去，眨眼间斩落那黑猪妖头，落在锅中翻滚，滋滋作响，其余妖物也被刀气割得七零八落，肢体内脏滑落一地。
黑牛刀飞回手中，摊位轰然坍塌，露出后面一个硕大铁笼，笼中满是被扒得精光，满脸空洞麻木的年轻男女。
铁笼前背对白海坐着一猪首人身的妖物，蒲扇般的大掌正抓着半边女尸大口咀嚼。
猪妖一口吞下手中女尸，喉咙滚动，才转过身来，身上毫无布帛，它从腋下掏出一根凹凸不平的巨大铁棒，狞笑着对白海说道：
“老子知晓来了个旁门纳气，本想睁只眼闭只眼放你滚蛋，你却偏偏多事。”
他妖躯扭动，涨到十来丈高，几乎碰到石窟顶端，口中吐出腥臭，
“那就入了老子腹中，看你还能张狂几分？”
白海对灰姐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提着曲素躲到一旁，见到二者无恙，白海便飞身避开猪妖铁棒。
“灵宝符命，秽气分散，道炁常存，使我自然！罡风，去！”
轻声念咒，白海全力使出‘灵宝罡风’，石窟中呜呜风声大作，掀翻无数摊位，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仓惶逃窜。
白海又吐出一条十丈火龙，顺着罡风四处扑杀。
肥虎道童笑着拍手，化作清风，驾驭罡风火龙，将这偌大石窟烧得通红，生出无数焦臭糊味。
那猪妖迟疑收回铁棒，环顾一下，又兀地不怒反喜，大笑喊道：
“原是个玄门亲传，真是合该老子得道，
牛二，狗三，还不出来一并拿下此修分食，老子们有望种符啊！”
火海中悠哉走出一头生着烂疮的黄牛，一头黑气弥漫，身上垂下白线的黑狗，三者缓缓围上白海。
白海微微撇了眼，灰姐儿已经带着曲素连带那个铁笼一并隐匿，心里松了口气，以手拂过黑牛刀，刀身嗡嗡作响，他大笑一声，飞起劈向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