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梯子,竖在这这里。
它非常高,我问爸爸妈妈,这上面是什么。
他们说,上去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然后,爸爸妈妈就带着我一起爬梯子。
我的记忆中,爬梯子好像也没那么难,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有的时候上面下起了雨,爸爸妈妈会给我遮雨。我爬累了,他们会背着我,拉着我,拽着我。他们好像很累,我知道了,我只有爬上去才能让爸爸妈妈不那么累。
我很爱爸爸妈妈,虽然他们有时候很凶。
有的时候我呆在一处地方望着远方,他们会凶我,拽我,拽的我手可疼了,袖子好像拽开线了。
慢慢的我看到,我身边有很多梯子,有很多爸爸妈妈带着孩子在爬。
有的孩子爬的好高了,也有的在我们后面,我想和他们一起玩,但是妈妈好像很讨厌那些在我们后面的小孩。
所以我不敢跟他们玩,怕被妈妈骂。
我只能努力的向上爬,去追上面的小孩,但是他们好高,我感觉可累了。我好像爬的快的话爸爸妈妈就开心,但是那样我会好累,我想休息休息,但是爸爸妈妈说,看看上面的小孩,你再看看你,你学学人家。
所以我不喜欢上面的小孩,因为他们,我被妈妈骂了。
后来我只知道要爬楼梯,而且不能停,要爬到最上面,爬得慢会被骂。
有一天,爸爸妈妈慢下来了,他们在后面,很费力的托举着我,让我爬的更高,我问他们为什么不一起继续爬了。
他们说,家长只能送小孩到这里。
后来我就一个人爬着,时快时慢,因为小时候没怎么慢过,感觉好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现在好困……好累……
后来我遇到过很多人,有一次我望着周围的云层发着呆,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感觉就我一半大,我很惊讶,惊讶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的年龄,不应该啊……
他有礼貌的问我,是不是添云彩的工人,我有些不知所措,很少和人交流,我以为只是和小孩聊天,但是我却有种被压一头的感觉。
这时上面又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我身上、脸上,我闭着眼。雨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身上仿佛有千斤重,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感觉。
这个时候有个人把我的棉袄扒下来扔了,我睁眼,看到一个女人,那是小孩的妈妈。
雨慢慢停了。
我心中满是疑惑,我问他们,为什么你们没有被淋湿,为什么要丢掉我的棉袄,为什么你妈妈在这里,家长是不可以来这里的……
女人打断了我的话,她说,孩子的爸爸在上方替我们撑着伞,所以我们没有被淋湿。还有,我们都知道爬梯要穿轻便的服饰,你怎么穿着棉袄了,水打湿了得有多重呀。
我沉默不语,那是妈妈怕我在上面冷,给我穿上的,但是上面不冷,反而很暖和,这一路我热的冒汗也没想到是因为我穿着棉袄……
那个女人对他的小孩说了几句后,就往上爬了。
我问小孩,他妈妈去哪了。
小孩说,一直在上面,和爸爸一起,不过我早晚会超过他们。
我问小孩,他爸爸妈妈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小孩说不知道,不过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他以后会自己亲手拿到这些的。
我问小孩,上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小孩说,爸爸曾经告诉他,爷爷那一辈的爬楼梯,是因为有坏人把天戳破了,雨下个不停,那些爷爷奶奶就一起冲上去,把坏人赶跑了,然后把天补好了,好让子孙后代不淋雨,爸爸他们上去,是给新天地装上云彩和日月星辰,而我,是要去探索天空之上的秘密。
我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很庆幸能和这样的人聊这么多,但他说他不会留在这里很久的。我问他这么快爬这么高是不是很累,没时间休息,他说没有啊,很轻松,有时间休息的,还偶尔被爸爸妈妈带到好高的地方开眼界……
……
我问,上面的风景美吗。
他说,美,但是下面的风景才会让人怀念。
我说,为什么,下面的风景哪有上面的美。
他说,因为那里是每一个人的童年,不美吗。
我默不作声,以我忘了搪塞过去。
我问,为什么不让爸爸妈妈带他从高处去,然后开始爬。
他说,那样我就只能比我爸爸妈妈高一点点了,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的是日月星辰之上的,我会通过我自己亲手去摘取的。
我们聊了不多,但足够我缓很久了。
后来他要走了,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袖子开线了,爬的时候注意点,会裂的。
然后他很快,很快,我很快就看不见他了,感觉他化为了天上的星星,或是在那之上。
我心里满是不甘、嫉妒,我拼了命的爬,每一步都那么用力。
刺啦一声,袖子裂了。
我手很疼,好像裂的是我的手臂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
又下雨了,我感觉有点冷,但是湿棉袄会让我更冷,我想被抱着。
雨水帮我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我的眼里的梯子好像扭曲了起来,感觉身边天旋地转,我不知道要往哪里爬了。
熬过了雨夜,我虚弱的缠在梯子上,看着周围,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我面前闪过,我在思考着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爸爸妈妈没跟我说过这些呢。
为什么他们不能帮我挡雨。
但是……他们确实很辛苦……很累……为了我好……
但是为什么……我也这么累呢……
我挂在梯子上,在我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地方,身体里好像埋下了一颗种子,它可以种出希望之花,也可能结出失望之果。而我需要去遇到更多的人,听更多的声音,见更远的天地,才能意识到这颗种子。只有我亲眼去看,尽管很累,尽管可能是失望。
但是总比现在就掉下去强。
好像当我认识到这些的时候,我就隐约的超过了爸爸妈妈。
我默默笑了笑,他们肯定不承认,因为我没有到他们所想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