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3年3月的某个凌晨，凌晨三点，叶小枫突然给我打电话，前几遍没听到，对面的姑娘开始疯狂夺命。
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刚要骂人，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哭泣声。
叶小枫捂住话筒，没多久，那边出声：“唐糖，兮兮和大陈分手了，兮兮提的。”
电话这头的我，瞬间清醒。
兮兮和小枫特别熟悉，枫姑娘参加工作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合得来的同事，尽管二人都已经离开公司N年，但还是保持联系，算是最好的闺蜜吧。
也是偶尔凑一起，喝多了的时候，兮兮才跟我们稍微透露一点自己的小故事。一个近乎倾尽半生，去喜欢一个男孩子的故事。
那时候狗头还在，哥们还没遇见梦梦，钢铁直男单身狗。兮兮姑娘算是他比较喜欢的类型，一个很软萌的妹子，娇小可人，还是心思细腻的白羊座，用狗头自己话来说，就是兮兮大概是身边截至目前为止，最适合他的女孩子。
只可惜，人家名花不管是否有主，心思从来不放在别人身上，大陈身上就好像有一根线，十几年了，始终牵着她，她松不开，也剪不断。
说完之后，我恍然，原来刚刚传来的啜泣声，是兮兮的，估计这两个姑娘折腾了一宿也没法休息吧。莫名跟枫姑娘感慨了一句：2023年真是个分手高发的年份啊，姑娘在那边差点笑傻了。
你闺蜜在旁边哭，长心了么？
第二天跟狗头和老刘说，这俩货二脸懵逼。然后白天开始约大陈，一整天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晚上联系到了，攒个局出来喝酒。
看不出大陈的状态如何，该说该笑，就是莫名觉得他略显恍惚。几个老爷们推杯换盏，也都没太敢说这个事儿，后来还是大陈点了一根烟，轻轻提了一嘴。
我给枫姑娘打电话：如果兮兮不在的话，方不方便过来一趟。大约一个半小时，姑娘才姗姗到来。
她一来就冷着一张脸，看向大陈的眼神，恨不得化成两把刀子在他身上刺出多少个窟窿。大陈叼着烟一脸苦笑，我们也跟着赔笑。
“是我对不起她…”半天，他开口说了这么句话。
狗头皱眉：“你干了啥？出轨？劈腿？还是家庭暴力？”
大陈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丫有病吧？”
“灯碎了。”枫姑娘淡淡撇出几个字，几个人一脸懵逼。大陈没接话，苦笑着点点头。
看他这样，枫姑娘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叹口气：“其实我知道，你们的问题责任不全在你，这样对你，也很不公平。”
“但归根结底，还是怪我没处理好这段关系吧。”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二）
我知道枫姑娘说的“灯碎了”是什么意思。
大陈和兮兮谈恋爱只有两年的时间，但这俩人可是一路上陪伴着彼此成长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就像韩舞同学那样。
只不过兮兮姑娘，对大陈的感情爱得浓厚啊。
这些年来，大陈不是没谈过女朋友，喜欢他的、他喜欢的…曲终人散之后，似乎只有兮兮一如既往陪在身边。
兮兮陪了他这么多年，没有感情吗？怎么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耽误了姑娘这么多年的青春，如果给不了她一个好的结果，那真是误了人家一生。
所以枫姑娘找他兴师问罪的时候，大陈才说怪自己没能处理好这段关系。
确实啊，他俩从开始在一起到最后决定分手，都是个很畸形的状态。
兮兮想来BJ发展，大陈陪着。在那之前，他在老家发展得特别好，人脉完善工作生活也都趋于稳定。
但姑娘想出来闯一闯，他还是毅然决然陪在身边。大陈说，可能那时候心态就不一样了吧，如果放在以前两个人还是好朋友的时候，别说跑来BJ，当兮兮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会制止她，但成为男朋友之后，他开始选择无条件地支持她，哪怕未来再难。
十三说，你这有点恋爱脑啊。
大陈摇了摇头。枫姑娘说，你给自己戴上的枷锁太重了，以至于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好在来了BJ之后，前期发展也算顺风顺水，虽然不如在家里那么舒服自在，但起码兮兮和他生活在一起，特别开心，也喜欢那样的日子。
姑娘问他，为什么这么无条件地迁就我、妥协我啊？大陈回答，我以后会一直一直这样做。
说到这儿，小舞一脸懵，好像在看一个钢铁死直男：“你就不能说是因为你爱她？”
大陈苦笑，为什么不说爱？太熟悉了吧。众人撇嘴，也是有个大病的感觉。
估计从这时候开始，兮兮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了。再后来，大陈工作遇到了不少问题，经历裁员、碰壁，那些大城市漂泊的各种狗血剧，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本来还挺积极的小伙子，那时候也开始以酒为伴，经常烂醉回家。
兮兮看着心疼，后悔的同时心里开始怀疑，如果大陈一辈子都以这样愧疚还债的心理包容自己的话，他岂不是要别扭一生？
问题愈演愈烈，心知肚明的两个人，谁都找不到最终答案。
终于在又一次酒后，谈及此事时，彻底爆发。过程我就不去赘述了，情侣吵架歇斯底里的狗血桥段。
尾声的时候，兮兮问大陈，你就是因为我放弃了你自己？
大陈摸出一根烟，点燃，沉默。
姑娘眼泪夺眶而出，站在原地缓了好久，她给大陈鞠了一躬，然后去找枫姑娘。
（三）
大陈讲到这里，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狗头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古艳歌写得真好啊。”
老刘眼睛睁得老大，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看着狗头，内心戏是你丫的还知道《古艳歌》呢？
枫姑娘接过话头：“只是，无论是旧情念念不忘，还是新欢倾盖如故，在你心里，最终都比不上十余年来累积的愧疚吧？”
大陈苦笑，点了点头。
“不想找她说清楚？”老刘不解。也是，当初四姐结婚这小子都敢去现场观礼，在他脑子里的想法还真没法儿与常人相提并论。
“对于像荆棘一样戳在那里的问题，如果两年时间你们都解决不掉，说明这辈子也没戏。”他喝了口酒，点燃一支烟。“更何况，兮兮这么倔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感情存在瑕疵？”
果然，他们对彼此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明明是可以用一个方式去解决的问题，在他们那里能衍生出无数个小画面，这些画面让你精力四散，疲于奔命。
心酸的是，听完了大陈的话，几个人凑在一起除了摇头叹息，竟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再说不出。
因为容易哭，我们这几个朋友很少去KTV唱歌，那天大陈突然提议，众人陪同。
难得啊，聚得很齐的一次。老刘、狗头、老吴、枫姑娘、十三、小舞还有我，所有人都在这陪着大陈。
这种场景其实很多，那几个货失恋的时候，几乎都有很多朋友陪在身边疗伤，说说笑笑，倒是也能转移不少注意力。
可是大陈不太一样，这哥们心思太细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游走在热闹之外。我们所有人对他说的话，他都能听进去，但就是流不进心里，我叹气。
赵雷有首歌叫《已是两条路上的人》，难得的一首，我不太经常听的歌。
大陈点这首歌，单曲循环，一个人抱着麦克风唱了七八遍，一边唱一边掉眼泪，给几个矫情狗心都快唱碎了。
那天晚上，空酒瓶摆满地，即便狗头老刘已经痊愈好久，但还是想起往事，无法自持。
唉，我除了叹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你说人在年轻时候的几个大坎儿啊，感情绝对是其中之最，认识那么久，并且还相恋多年的两个人突然分开，那种突然的离开确实犹如剥皮拆骨一般，让人把抓柔肠、艰难至极。
本来特别心疼兮兮，并且对大陈抱有一肚子怨气的枫姑娘，也慢慢红了眼眶，声音很吵，我就听到她在耳边喃喃说：“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谁又能活得像个人呢？”
一句话，我瞬间破防。
有那么个瞬间，我的想法和老刘一样，就突然分不清，为什么两个人一起走了那么久，十几年的感情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呢？
大陈灌了一肚子酒，放下麦克风。
枫姑娘叹气，拿出电话，拨给兮兮。不一会儿，电话接通，那头的姑娘轻轻喂了一声，没再言语。
KTV的包厢里，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边的兮兮轻轻说：“大陈，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直努力憋着眼泪的大陈瞬间崩溃，他窝在沙发上，手肘拄着大腿，扶着额头无声痛哭。
“虽然很多记忆让我经常恍惚，但偶尔回想，真的美好。”
“对不起。”
他憋了半天，只能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
那边的姑娘轻轻笑了一声，挂断电话。良久，大陈喃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的天呐，这两个人啊……我时隔好久好久才开始写这个故事，但行文至此，还是没能绷住眼泪。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哭傻了。我记得老刘和狗头刚失恋的时候，大家伙也都跟着难受，我和老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那天，我俩谁也绷不住了，老吴抱着我嗷嗷哭。我在抹眼泪的同时也心想，你丫的有小琦陪着有什么好哭的啊？王八蛋！
枫姑娘把头埋进抱枕里，情感贼丰富的小舞差点儿没哭昏过去。狗头十三几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哭得昏天抢地。
你说我这几个哥们儿啊，失恋的时候都哭得像傻逼一样。狗头的那个酒吧门口，老刘的公寓里，还有大陈的这个KTV…
一个人莫名其妙地闯进来，在你心里狠狠剜下一块肉，然后再头也不回地将其抱走。那些软刀式的拒绝，让你逃无可逃无所遁形，而那些用时间去慢慢磨灭的过程，会苦到让你宁愿去生嚼一整瓶的止痛药，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太难了。
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大陈跑到我这边，坐了半天，开口问我：“唐，你说，《爱情公寓》里，胡一菲和曾小贤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我没思考，直接摇了摇头。
“不合适？”
“对。”
“为什么？”
“有些事情，错过了时机，就意味着错过了一切。”
大陈点了根烟，没接话。我继续说：“你和兮兮相识十余年，在一起也有两年多，可有想过抓住眼前的时机，去规划未来该怎么走？”
他揪了揪头发，有点挣扎，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拍了拍大陈的肩膀，没再说话。在那段感情，或者说在每一段感情里，时机都只存在过往里，错过时机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所有的过往，无论结果多难，你都要接受。
（四）
这个故事过去好久，对我们感触还是挺深刻的，枫姑娘时常与我说，兮兮总会想起大陈，大陈也总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经常坐立不安。
我跟老刘说，这货表示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甚至一度觉得这对儿就跟有病似的。
很久之后吧，和枫姑娘聊天，有了这么一段对话：
枫：唐糖，人其实不应该总被过去所牵绊的；
我：可是那些回忆，总是会无时无刻地跳出来，牵着你；
枫：那就让它牵着你，然后珍藏就好啦；
枫：你知道，如果你向前看，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枫：其实就像你想的那些，你们会在自己的圈子里拥有一个小家，拥有平日里时常和别人谈起，并且羡慕着的万家灯火；
枫：不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最终都会有一个成为你的另一半，那是你心甘情愿与之共度余生，一起走过接下来几十年的那个人；
枫：只要有她在你的身边，你的所有，你的一切的一切，都会被这个人治愈；
我：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通往这样日子的道路，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吧；
枫：对呀，就是因为难，所以才会有“苦尽甘来”这个词语的存在嘛；
枫：有时候我就在想，你说，我们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狗头和梦梦、老刘和四姐、严总和可可，还有大陈和兮兮；
枫：这些所有人所有人的故事啊，他们在经历的时候，和结束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文字有用，但无法感同身受吧；
我：我现在很能体会，真的无法感受那种心情。我记得老刘和四姐分开的时候，哥们哭倒在地上，我和老吴一直抽烟，是真的难受，也跟着掉眼泪，但不是一种心情啊；
枫：对吧，这种情绪，真的只有在经历过之后，才能留下印记；
枫：你还记得狗头和你说的话吗？
我：记得，他跟我说“打磨”。用曾经不敢想象的崩溃，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打磨坚固；
枫：是的，和你之前说的“撕开再愈合就好了”，其实是一个道理，异曲同工之妙；
枫：我们都是大俗人，说感谢说祝福都是扯淡，人人为自己人人都希望自己开心，所以想开点，可以珍藏过去，但不必时刻挂念；
枫：《同窗》里洛雪曾经说过，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叶老师给她回，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带着过去，奔赴未来的人；
枫：其实我们都是后者，你要牢牢记住，当你被治愈的时候，你会爱上那时候的一切，包括你自己、身边的人，以及那时候生活中的所有；
我把这段对话截图，发给大陈，哥们好久好久之后，给我回复了一个“抱拳”的表情，似乎心里稍微好受点儿了吧。
对了，发截图的同时，我还分享了一首歌给他，房东的猫/梁晓雪《短叹》。
“爱人不是喜欢，也不是寻欢作乐的伴。而是口吻平常，河畔未曾驶远的船。”
行文至此，故事告一段落，突然觉得，叶小枫似乎是比我更适合写故事的人。
大陈和兮兮的故事就这样了吗？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吧，但就像枫姑娘最后说的那样：去认认真真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节奏和状态，然后你会发现，身边出现的所有，都具备治愈你的能力。
——关于爱情总有一首歌：房东的猫/梁晓雪《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