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盟境内,青溪散人昔年隐居之所,山林幽幽,碧水澄澄,一座草庐藏于一片芦苇蒲莠之中。
“哈哈!”
草庐内,一身白衣胜雪的凌瑶,毫无形象地在床上打滚。
她没想到那个信誓旦旦说什么要做“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的小魔头,这么快就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不对,怎么能说是小魔头呢?
他可是道盟的大功臣,大名鼎鼎的穿山甲啊!
她翻了个身,取出穿山甲用来传递情报的金纸,将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看了又看,越看越是欢喜。
虽然距离师父带人突袭红莲秘境,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她一想到有那么多魔教徒伏诛,心中便不禁为之振奋。
太好了,又有那么多凡人免于家破人亡,有那么多孩子不用像自己一样失去父母……
满头青丝在床上散乱,凌瑶仰躺着,双手将金纸举高。
不过……
她的目光落在金纸最后一行——
“人在魔教,刚出秘境,不会法术,寸步难行,速速送些道盟缴获的魔教法术来!”
穿山甲的情报她很满意,但穿山甲想练魔教法术,她很不高兴……
那些血糊糊的妖术有什么好练的?
她看看窗外摇曳的芦苇,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本书册。
“送他本《逐水剑诀》好了,这是师父早年游戏之作,并不曾在人前施展,应该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她一捏法决,书册无风自动,纸张翻动间,一个个字符飘起,汇在一起形成一个光点。
然而,她刚想将凝缩了逐水剑诀的光点投入传讯笺纸,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便凭空出现,将那光点掐灭。
“花姨?”她看向床前突然出现的女人。
女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就像是线条勾勒的简笔画,吸饱了水墨般由虚化实,凝成一位花容月貌的丰腴妇人。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花姨柔美的声音充满无奈。
“可是——”
“没有可是,你应该知道你掌握的线人,对道盟来说有多重要。”
“好吧……”凌瑶瘪嘴。
自从穿山甲的情报立功以后,道盟就大大增加了对她的保护力度。
生怕再放她出去乱闯,弄丢了这条重要的情报线,搞得她现在想偷溜出去杀魔教徒都不行。
“至于那位线人提过的要求,你就别操心了,各派掌教自有决断,有结果了便会找你向他传讯。
“不过这恐怕得过一段时间了,那魔头吃了大亏,整个九州南部都要动荡一阵子,不是联络的好时机。”
花姨解释过后,又忍不住埋怨她:
“你还是趁这段时间好好补上以往耽误的修行吧。
“真是的,好好的修道种子,整日里跑出去打打杀杀,到现在还在炼气九层打转,说出去也不嫌给你师父丢人?”
“是……”凌瑶彻底蔫了。
……
外界的喧嚣与高符无关。
短暂成为九州中心人物的穿山甲本人,此时已经成功上任水鸟镇,当上了高高在上的执事大人。
就是不知道凌瑶什么时候能把自己要的法术送来……高符满脑子只有加点。
他并不知道,涉及到穿山甲的事情,已经不是凌瑶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此时道盟高层正在讨论该怎么满足他的要求,以及如何才能既进一步发挥他的作用,又不增加他暴露的风险,还让他无法脱离道盟的掌控……
他只知道,送出情报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要求写在末尾了。
如果凌瑶不是个没良心的渣女,就该把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快点送来。
一边想着还没到手的好处,高符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菜。
他来得巧,正好赶上了分舵主的女儿成亲,一天班没上,先混了一顿酒席。
红莲教最初由一群意外得到隐秘传承的运河水手发展而来,所以在组织架构上保留了许多江湖习气。
比如总舵、分舵之类的称呼,就是从船帮帮会时代留下来的传统。
对此高符只能说:啥叫黑社会修仙?这就叫黑社会修仙!
相应的,红莲教在命名上也非常朴实无华,比如这里是水鸟镇,所以高符所属的分舵就叫水鸟分舵。
别看名字起得随意,但分舵主却是一位结丹修士,对于一些小派修士而言,已经是可以开宗立派的老祖一级人物。
而高符就是这位结丹老祖手下,唯一一个修为只有炼气期的执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官上任,彼此之间不熟悉,坐同一桌的人都不搭理他,自己聊自己的。
不过他们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高符也没啥兴趣。
“你们可曾听说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穿山甲?”
闲扯了半天,终于说到有点意思的了,他呷一口灵酒,悄悄竖起耳朵。
“这事整个九州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只是他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让咱们的教主大人吃了这么大的亏。”
正是区区在下,高符在心里偷笑。
“能做下如此大事,想来此人必定智勇过人,品貌非凡,更兼修为通天,弹指间可叫风云变色。”
没错,多夸点,爷爱听。
“有道理,没有过人的智慧与勇气,便不能探听到圣教机密。没有通天的修为,便不能在我圣教众多高手中来无影去无踪。至于说风云变色,这九州风云还真要因他而变色了。”
“只是这品貌非凡是从何说起?”
之前吹嘘那人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糙脸,得意道:“老子这是英雄惜英雄,老子尚且如此英伟不凡,那穿山甲做下好大事,容貌人品必不在老子之下。”
噗!高符差点把嘴里的灵酒喷出去。
“人品姑且不论,容貌想要在你张屠户之下,怕也是不容易。”
一桌人哄然大笑。
高符在其中格格不入,但他作为情报人员,不混进本地的圈子可不行,于是他看向身旁的人问道:
“这位兄台,你刚才说九州风云要因穿山甲而变色,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教最近要有大动作?”
他一开口,一桌人全都安静下来,用各色眼神看着他,嘲讽、冷然、幸灾乐祸、啧啧摇头不一而足。
在闹哄哄的酒楼里,这一桌的氛围变得格外别扭。
怎么回事?高符皱眉不解,难道这里的人特别排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