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言幽幽醒来，在浑身难受的情况下还是挤出一抹笑容。
“抱歉，老伯，我刚刚睡着了，没听明白。”
驱车老汉摸了摸光滑的头顶，擦掉一把汗水，说道：“醒了就好，一会就要过阴阳路了。”
“那是什么？”在张成言以前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原主小时候应该也从这条路去过丰昌县，可从未听说过阴阳路。
老汉摇头晃脑，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样子，抑扬顿挫地说：“阴阳路，鬼门关。纸人开道，小鬼过行，活人勿扰。莫说话，莫回头，路上没有回头道。”
“不能说话，不能回头。记住了。”
“嘘，前面就是了。有什么话过去了再说。”
牛车驶过转角，正好来到了背阴处，正午的风都冷上了几分。
前方是两座直插云霄的高山，说是两座山，但更像是一座山被人从中劈成了两半。
两山间自然形成一条路，约摸有几丈宽，其间雾气缭绕，难以窥得真貌。
这想必就是老汉口中所言的阴阳路了。
驾车的牛在路口徘徊了一会，在老汉的鞭子震慑下才缓缓迈步。
等牛车完全没入如烟的雾气之中，张成言才勉强看见了山峡间的情况。
路宽但是湿滑，绿褐交错的地衣铺满了路上，两旁的悬崖峭壁上也满是青苔，时不时还能在峭壁上看见一些靠少量泥土生长的奇花异草。
正午的太阳正巧从两山的缝隙间射入，让此处有了些许光亮。
这恐怕就是老汉正午才走阴阳路的原因，若是过了这个时辰，恐怕黑得连路都看不清楚。
张成言对阴阳路的说法保持怀疑，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牢记老汉的叮嘱，警惕着四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叮铃，叮铃——
老汉和张成言都一言不发，只有铜铃声回荡在山峡间。
少顷，山峡间陡然变暗，仿佛到了日落的前一刻。
张成言蓦然抬头，只见天空阴云遮蔽了太阳，本来就稀薄的光变得更少。
没有了阳光的抑制，雾气快速升起，十米之外不可视物。
张成言听见身旁衣物摩擦的声音，别眼看去，老汉正双手合十，对着前方不停低头敬拜。
他不动声色地将破损灵剑拿出，拉起不多的注意力努力听四周的动静。
悉悉索索，好似树叶被风吹落，声音自头顶而来。
他闻声伸手在雾中抓住“落叶”，张开手指一看，皱巴巴的纸钱沾着水气赫然躺在手心。
随后，漫天的纸钱簌簌落下。落得路上，牛车上，老汉和张成言的身上，到处都是。
他眉头微蹙，快速将纸钱从身上扫落。
而一旁的老汉则是慌忙掏出二钱银子，拿在手中拜了拜。
老汉拍了拍张成言的肩膀，待张成言看向他时，他指了指银子后，连忙将其抛入了雾气之中。
银子进入雾气消失不见，张成言却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
这阴阳路的小鬼不收纸钱，收银子？张成言的心里打起了鼓，他也摸不准方才是不是听漏了，毕竟他真的太困了。
见张成言没有动作，老汉猛地摇了摇他的肩膀，指着他腰间荷包。
张成言点头，把灵剑换了只手，随意拈起一粒银子扔了出去。
老汉这时才看见了张成言手中灵剑，对他竖起拇指，眼神中颇为欣慰。
虽然不能言语，但仿佛就是在说：娃子，真有出息。
又是一粒银子扔出，这次张成言听得仔细。
确实没有落地声，而且他还听见了峭壁上细微的奔跑声。
原来不是小鬼过行，而是贪财鬼求银。
我的五钱银子可不能白扔，好个月的饭钱，这不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九出十三归应该不错！
他小腿肌肉绷紧，骤然发力，踩着车辕跳到迷雾之中。
老汉想喊，喉结刚刚颤动，却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将要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张成言此刻已经拿出了画卷，他手心快速抚过青鸟光泽的羽毛。
当手从画卷中抽出时，青鸟也出现在他的身旁。
他本想迈步踩在青鸟的背上，但青鸟似乎听不懂他的心意，直接用爪子抓起他的衣领快速飞向峭壁。
啧，它肯定是故意的。画卷里的精怪态度都有点差啊，得找个时间好生说叨说叨。
转眼间，青鸟越过浓雾，跟上了那细碎的奔跑声。
一只橙黄毛色的小猴，一手抓着峭壁杂草，一脚握着两枚银子，灵活的在山间荡来荡去。
“唧！”小猴突然发现了身旁的庞然大物，惊声叫唤起来。
只是只普通猴子，把钱拿回来就算了吧。
张成言一边想，一边收起灵剑。
和小猴的距离贴近，他快速伸手摸到了猴子的背毛。
小猴又吱哇乱叫一声，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呲溜一下从张成言的魔爪中逃脱。
他看着满手的猴毛，不禁摇头，继续“请”青鸟跟上。
小猴转变方向，荡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凸起石头上。
石头上还站着两只猴子，一只在撒着纸钱，一只站得板直，似乎在望风。
这猴子成精了啊，还知道团伙作案！
不过他们哪来的纸钱？而且骗银子来作甚么？
张成言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瞧着三只惊慌失措的猴子。
猴子们直接将手中纸钱全部一扔，狂奔而逃。
张成言追着拿银子的小猴，刚要伸手，那小猴就将银子扔给了另外一只猴子。
等他转去追那只猴子时，猴子又故技重施。
三两次之后，张成言默默掏出了灵剑。果然不能跟畜牲讲道理！
三只猴子又聚在了一起，它们挠着头看向张成言，还不断发出类似笑声的咯咯声。
张成言咋舌，突然心生一计。
他快速摸出碎银子，朝着猴子的方向一散。
七八粒银子快速落下，猴子们眼睛放光，全都下意识地从峭壁上跃出。
一只猴手接住一粒银子，老练的不行。
无它，唯手熟尔。
猴子们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下坠后抓住野草树枝再荡回来，而是直接停在了半空。
只见张成言在半空中微笑，一手提溜三只猴，一手拿着灵剑抵在它们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