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舟凑了个头过来，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前几年有好几个商队在里面绕了三四天才转出来。”
王谷明郑重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最近两年没出过事。以防万一，我还是先和你讲，毕竟你和我们不同，若是有问题，兴许能提前告知。”
“什么不同呀？”林绿娥掩唇而笑。
“张恒武功比我们好，警觉性比我们高些。”陶舟把话接过来，不让王谷明回答，也不让林绿娥继续问，继续说，“这都是在茶馆里瞎听来的，不可信。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吃什么？”
张成言起身往外，边走边说：“我先去看看崔小姐，等吃完饭，陶舟你来换我会。”
出了人堆，张成言立刻找了棵没人的树下坐着，掏出早上拿的茶点，一边吃，一边盯着马车。
他看着碧姚端了些吃食，敲了敲马车，里面却毫无动静。
碧姚向桃红使了个眼色，桃红便接过了碗，气势汹汹地掀起帘子钻入马车。
“我不吃，饿死好了。我才不要嫁到季家去。”
“小姐，夫人交代了，一定要看着你好好吃饭。”
“你干什么？不要碰我。”
不多的争吵声从马车中传出，大抵都是不愿屈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激昂之词。
马车里闹了很久，想必是喂完了东西，桃红端着空碗跳下了马车，冲着其他人点了点头。
张成言低头吃了口茶点，再抬头时，正巧一阵风吹过，卷起了车窗上的帘子。
崔小姐泪流满面地依着车壁，妆容被她故意抹花，头发也披散在肩上，此时的她完全看不出别人口中花容月貌的样子。
张成言仔细一想，觉得这崔小姐确实可怜，要嫁给个瘸子。
贾正没死，这事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
贾正死了，崔家可就没了依靠，保不齐别的商人依附了修士，丰昌县的崔氏铺子就要换姓了。
所以，必须得攀上季家这门亲事。
碧姚端着一碗水，向着张成言走来。
她笑着说道：“张护院，光吃茶点太腻了，喝口水吧。”
张成言接过碗，喝了一大口。
水中有淡淡的盐味，还飘着根药草，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对小姐有些残忍？”
碧姚拍了拍地上的石头，坐在张成言的对面，看着他。
她这么一问，立刻让张成言警觉了起来。
这是在试探我的态度，看看我会不会对崔小姐心软。
张成言眯了眯眼，说道：“有点，但不一定是坏事。”
碧姚好奇地看了过来，“何解？”
“崔小姐的婚事，我也听说了些。周家退婚之时，周公子是不是也可以如同崔小姐现在这般？若是如此，这姻缘可能就不会断。”
碧姚摇头，“其间牵扯太多，小姐代表的崔家，婚事也是崔家与季家的婚事，并非崔小姐和季公子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
“崔老爷只有一个孩子吧，用崔小姐去换，值吗？”
碧姚站起身，眼神坚定。
“不是值不值，是小姐吃崔家的米，穿崔家的衣，就应该为崔家着想。
如果她真不满，就应该换上粗布麻衣，不带崔家一文，早早离开崔家。
而不是在婚期将至，带着崔家金银出逃，最后在典当首饰的时候被发现。”
张成言有些惊讶，虽然碧姚的骨子里对世俗规矩认可，但某些想法莫名前卫。
“怪不得夫人派你来守着崔小姐。不说了，饭做好了，我先去吃完了过来。”
张成言起身，朝着向他挥手的陶舟走去。
……
丑时，夜深人静。
只有聒噪的虫鸣，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守夜的护卫站在篝火旁，时不时向附近看看，但光始终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一只漂亮的小山雀落在枝头，盯着林绿娥睡觉的帐篷，也注意着崔小姐的一举一动。
突然，崔小姐的帐篷动了，曼妙的黑影从中钻了出来。
她显然不够熟练，畏手畏脚地绕开帐篷旁打盹的柳绿。
见守夜护卫没有发现，她快步向林间走去，很快就只剩下了背影。
熟睡的柳绿猛地睁开眼睛，帐篷里的桃红也悄声走到了外面。
她们眼神一对，跟着崔小姐的背影缓缓走去。
山雀轻轻挥翅，钻到了张成言的帐篷里。
“顺利”出逃的崔小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快步向着河边走去。
这次她吸取了教训，只从嫁妆里拿了未做记号的黄金。
河面月影婆娑，河畔芦苇摇曳。
那里停着一艘小船，而船旁站着她心心念念之人。
“周郎。”她压低着声音，却万分激动的向那人挥手。
周睿也看到了月光下格外动人的崔青云，放下船桨向她跑来。
“青云。”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久别的鸳鸯依偎在一起。
良久，周睿拉起崔青云的手，说道：“你终于出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今后你想去哪？”
“都行，只要有周郎在，什么地方都好。”崔青云含情脉脉地看着身旁人的脸，嘴角不禁浮起甜蜜的笑容。
“先上船，我们去乘船先离开这。”
倏忽间，芦苇荡之中传来两道声音同时说道：“恐怕，你们哪也去不了！”
芦苇摇晃，桃红柳绿披着月光从中跳出。
“青云你先跑。”周睿大喊一声，自己冲着桃红柳绿而去。
“登徒子，还想拐走我家小姐。”
桃红三两步就到了，她握着一根树枝，对着周睿的脸狠狠抽去。
啪，响亮的抽击声回荡。
周睿用来护住脸的手臂瞬间添了一道红痕，隐隐看到其间有血渗出。
周睿自知不敌，充上前抱住桃红的腰，将她往后撞。
“青云，你上船就走！”
只要崔青云能走，她的逃婚其实就算成功了。
即使周睿被抓，崔青云拖个一年半载不回家，崔老爷不认也得认。
崔青云拼命跑着，回头却见柳绿越来越近。
“你别过来，别过来。”
崔青云慌忙之中，往袖子里一掏，一把粉尘顺着风就飘向了柳绿。
夜色的隐蔽下，粉末很顺利进入了眼睛。
剧烈的刺痛让柳绿睁不开眼，跪在地上揉搓着。
崔青云跳上船往河岸上一看，只见周睿被打得半死，即使已经站不起来，仍要拉住桃红的脚。
“周郎！”
“青云你别管我，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
月色之下，柔弱的崔青云脸上格外坚定，她抄起浆往柳绿的头顶重重一拍，拔下金簪冲了上去。
她用手搂着已经不省人事的柳绿，将磨尖的簪头对准了柳绿的脖子。
她对着桃红大呵道：“放他走，不然我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