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
天牢。
淡淡的阳光透过狭小的天窗，照亮了地上的尸体。
韩非怔怔地看着尸体，一颗心直直地向下坠去。
姬无夜站在一旁。
“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尸体的伤势是我打的。”
“但我确信，在我动手之前，他就已经彻底的死了。”
韩非跪在地上，试探着一切的可能。
心脏。
不再跳动。
脉搏。
早已停跳。
呼吸。
一丝也无。
温度。
冷如朽木。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
地上的男人已经死了。
死的很透彻。
一点点幸存的可能都没有。
姬无夜看着韩非，有些不解。
“他究竟是谁？”
韩非麻木至极地开口道：
“当今秦王的哥哥，嬴姓赵氏，大秦逍遥侯，嬴绣。”
姬无夜的瞳孔猛然缩成了针尖。
“这不可能！！！”
“他没理由啊！！！”
是啊，绝对没理由的。
以如今秦国的威势。
只要嬴绣亮明身份。
别说只是抢了一个尚未入宫的王妃。
就算是要当着韩王安的面睡他的后宫美人。
韩王安也是不敢反抗的。
这就是如今秦国的威势，也是韩国的无奈。
所以嬴绣没有任何理由死在这里。
姬无夜心中忽然泛起一股让他整个人心悸的寒意。
如果他是故意的呢……
姬无夜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恐惧，颤声道：
“公子，我要入宫和大王商议此事，公子可要同行？”
韩非跪在地上，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他轻轻摇头。
“不了，将军请先回吧。”
姬无夜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冷静，但如飞一般的脚步，还是显示出了他心中的恐惧。
当天牢之中再次恢复安静。
韩非依旧跪在原地，直勾勾盯着身前的尸体。
一眨眼。
天色渐渐暗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狱卒小心翼翼走来，陪着笑脸道：
“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请先起来吧。”
韩非不为所动，狱卒便也只好停在身后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
韩非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
如今的天牢内只有他、地上的尸体、身后的狱卒。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人可以回答。
但韩非还在问。
“究竟是为什么？”
“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没有人回答。
久久之后。
韩非身后的狱卒笑着道：
“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其实早就是朋友了。”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正是‘死去多时’的嬴绣的声音。
韩非一脸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嫁祸韩国？
为什么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狱卒迈开步子，走到地上的尸体前，俯身细细打量。
“你的问题有点多。”
“需要我一个一个解释吗？”
韩非依旧跪着。
“非，洗耳恭听。”
狱卒从地上摘下一根枯草，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唔，其实一开始我只想拐个女人就走。”
“是后来，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可以这么做。”
“可以，杀了你。”
隔着地上的尸体，狱卒和韩非相对着坐下。
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搓着地上的泥球。
“你很聪明，而且自律。”
“最重要的是，你很爱这个韩国。”
“对于韩国的子民而言。”
“这样的你太好了，可以驱散笼罩在韩国头顶的乌云，可以给韩国子民带去幸福。”
“如果你能继位，你应该会成为韩国历史上最好的国君之一。”
“韩国会在你的带领下繁荣起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但很难过，我是个秦国人。”
狱卒的声音充满了惋惜。
“很可惜，为什么你不是一个秦国人呢？”
“如果你是秦国人。”
“我会把你举荐给政弟，他爱才如命，会将你视若珍宝。”
“你会在秦国发光发热，拥有无比美好的未来。”
“但。”
“你是一个韩国人。”
“这样的你。”
“可能会在未来拖延住秦国铁骑的马蹄，会给秦国带来太多的麻烦。”
“作为嬴绣。”
“我欣赏你。”
“作为秦的逍遥侯。”
“我不能容忍你活着。”
韩非缓缓抬起了头，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在不久前和他谈笑风生。
也正是这个男人。
在短短时间内，布置了一场针对他的简单而精妙的杀局。
这个杀局看上去十分简陋。
换做任何一个除了韩非以外的人。
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局。
唯独韩非不行。
韩非很聪明。
所以他看穿了这场杀局的真正杀机所在。
要么他死，要么韩国灭亡。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但对韩非而言。
这只是一条单向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