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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动尘埃的风旋转而至,平静地江陵城迎来了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十日的第一抹阳光。

晨曦的温暖短暂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今年的冬来的很早,十月天却已下了好几场雪。

今日的江陵并未如往日般呼喊起叫卖之声,亦不见炊烟袅袅而起,有零散几人来到街上,只见一队队披着黎明的将士在沉默地穿行。

像是沉睡的事物被唤醒了那般,整个江陵城不断有人走上街头,不断有人开始将目光聚焦于一队队排列在各个街头奔波的守城将士。

人群中有些江陵本土的老人,他们看到这情景,已是叹息连连,其实连同其他百姓的心里都很清楚,江陵城,要打仗了。

自建安十三年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江陵进入刘备政权的统治下已近十年,此时已成汉中王的刘皇叔入川前就是以公安与江陵为大本营。

而刘皇叔与诸葛亮皆入川后,荆州的军政大权便由关羽一人掌握。羽一心想挥师北伐,故他将全部的经营重心都放在了江陵,这座十年未曾经历战火的古城在这等努力下俨然已成荆州的重镇。

所谓重镇,一有人口,二有粮草,三有器械…这也代表着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

知晓这道理的关府女主人在收到消息后便着手准备,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带着全家老小与一众敲锣打鼓的卫兵来到了街头。

关羽本就是极其体下之人,穷苦人家出身的关夫人胡氏更是如此,她经常扶助贫苦人家,亦常设粥棚接济一些远道而来的难民,故在整个荆州都是善名远扬。

一路走来,所过之处尽是行礼问好之声:“夫人好!”“拜见夫人!”“给夫人请安!”

百姓们行礼后便跟在了关府众人的身后,这般时刻君侯夫人亲自带着一家老小敲锣打鼓的上街,必然是有大事要发生的。

胡氏和善的回应每一声问候,但她的脚步一刻也未曾停下,直到行至闹市口,她才缓缓停下,而这时,她身前身后已聚集了近万人。

近万双眼眸紧紧地盯在了胡氏那张已满布岁月痕迹的面容上,但妇人并未出声,她只是笑盈盈地对前后施礼。

她这突然的行礼顿时激起一阵惊呼,百姓们轰然跪地,一个个口中皆呼喊道:“夫人这是为何?吾等万万不敢当啊!”

如果有人会质疑江陵城中是否所有人都敬仰关将军的话,那绝对没人会质疑江陵城中百姓们最敬爱的不是君侯夫人胡氏。

胡氏并未起身,在众目睽睽下,她猛然跪地,声若凄婉之黄鹂而出:“乡亲们,妾在此跪请乡亲们救救江陵,救救荆州!”

关家老小尽皆跪伏,对百姓们齐声重复道:“跪请乡亲们救江陵,救荆州!”

百姓们尽皆呆愣,有人已猜想着莫非是前方兵败了?可先前不是还听说关君侯水淹七军,神威镇世么?这究竟是怎么了?

就在百姓们惊慌无措时,一声悠长而苍凉的号角声婉转而来。“呜呜呜~”

紧接着便是“咚!咚!”而响,震颤着整片大地的道道鼓声。

挺立而起的妇人遥看远方,那里有一道同样挺立的身影,他们跨越距离,不约而同的开口道:“江东人,来了!”

“乡亲们!城外兵临的是背盟而来的江东军,他们跨过江海,拿着长刀,想要踏入我们的土地,想要杀死我们远征的父子兄弟!妾身无能,只得跪求乡亲们救我等之家园,救我等之亲人。”胡氏再次跪地,双臂张开而合,随即重重的磕头于地!

人群陷入了绝对的沉静,他们尽皆呆滞,只因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位君侯夫人对自己跪拜的这般场景,而这位君侯夫人还是位活菩萨!

人群中,陡然响起一道洪亮地声音,“夫人快快请起!江东人背信弃义,若他们敢践踏我等家园,必与其玉石俱焚!”

几个似是军中退伍的汉子这时出列,摆手高呼道:“保我家园,护我亲眷,乡亲们,我们与江东贼人拼了!!!”

刹那的沉默后,一阵山呼海啸席卷而来!“保我家园!保我家园!!!”

这一刻,无论老幼,无论男女,他们纵声呼喊,一只只手臂起伏间,天空的金芒挥洒而下,为这幅万众一心的盛景染上了最为壮烈的色彩。

城头处,整齐排列地荆州军纷纷侧目,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声声呼喊清晰入耳,让他们紧张到浑身冰凉的身体逐渐热血涌动。

“哈哈哈哈!!!”段鸿陡然发出一阵豪爽地狂笑,他这模样让一众将士有些费解,这位突然掌握了军权的君侯外甥在他们眼中,还是陌生的。

段鸿并没在意一些异样的目光,他走出几步,将城头那面飘扬的“劉”字大旗抬起,轻扫众人而笑道:“吾只觉有幸啊!从军者,职责便是保家卫国,诸君,听听吾等身后的呼啸,吾等保卫者是这般齐心的乡亲们,吾等身后,有人也!此,何其有幸!”

将士们的目光凝聚在段鸿举起的旗帜上,他们听着城内那逐渐沸腾到足以惊天的呼啸声,竟不觉间纷纷挺立胸膛。

段鸿转身看向城下,那里,洪流滚滚,烟尘阵阵。赤色的战旗随风飘扬,闪光的刀枪森严夺目!一列列整齐地步兵踏步前行,两侧排列着如翅膀般的近千强悍骑军。

这画面,宛若一头凶猛地雄鹰正向它的猎物发起冲击!强压如山崩,倾倒而来,刺骨之风愈狂,灰暗的天色衬托下,这万人雄师宛若无数幽灵,使人浑身战栗。

轻笑着的段鸿收回目光,他将战旗插于城头,转身地刹那长刀已然出鞘!

“诸君!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惧哉?!段鸿于此,请诸君同我奋勇杀敌,保我家园!”

“唯!奋勇杀敌,保我家园!”众将士开始了忘情般的高呼,城内的心意本就让他们战意昂扬,再听过段鸿那段气节弘扬的动员,阵阵热血已再难压抑!

这番光景让准备上前劝降的吕蒙呆于原地,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实际上,傅士仁降于江东后自己便示意他给镇守江陵的糜芳写了信劝降,而糜芳也确实有投降的意思,但为何江陵城会这般众志成城呢?

“父亲,那人便是段鸿。”吕霸抬手指向城头挺立的年轻都尉,愤恨到一阵咬牙切齿。

看来这就是城中变数的原因了,吕蒙将手放于眉前,眺望着那名让自己不得不停下攻取荆州脚步的年轻人,良久才叹息道:“其身姿挺拔,气吞山河,真英才也。”

吕蒙说完便调转马头而回,他并不想上前去白费口舌。耳边那一声声战意十足的呼啸已证明了这座城如同城头那个挺立不屈的年轻人一样,只可用武力去征服!

段鸿伸手紧了紧城头的大旗,目光紧盯着已吹响号角的江东大军。

数万江东军在下一刻缓缓而动,这只来自东方的巨兽终是开始亮出了它的獠牙。先是两股万人在韩、蒋二旗的带领下去往了东西二门,再随后,一众江东辅军在阵前架起了祭坛。

天空卷起一阵狂风,原本璀璨光明的穹顶被灰蒙蒙地阴云笼罩,整个天色于刹那间陷入暗沉。

在江东辅军搭台子时,江陵城中的辅军也在跑前跑后的忙碌着,他们将一捆捆箭矢放于捏着长弓的战士身前,又将一个个石头与圆木放在了靠近外墙的位置。

段鸿正在与一名老卒交谈,这名已接近五十岁的老人是一位前不久才退伍的老校尉,说起其来历,还甚有几分传奇。

这老卒名叫夏侯烈,他是曹魏大将夏侯惇,夏侯渊家族的旁系,因其家道中落堪比寒门,故在曹魏从军后七八年还仅是一名什长,第二次徐州之战时他与其他十几名兄弟被因战败而怒火冲天的张三爷给掳走,至此便加入了刘备集团。

关兴先前去往军营拉拢人心时便带了他,只因他在军中多年,几乎人人都认识这位威望十足的老校尉。

“鸿哥儿,城中一共五千战兵,你给东西二门各两千人,却只在直面敌主力的南门放一千人,是何计较啊?”

夏侯烈嘬着一口没了门牙的大黄牙,边问边抬起一旁的酒葫芦向口中灌了几口。许是缺门牙缺习惯了,他甚至没怎么张嘴便喝到了那醇香的美酒。

被他这幅模样整到哭笑不得的段鸿咳嗽几声,手指了指昨夜方才死里逃生又再次得面临刀兵的近二百人,随即小声道:“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有他们在,纵是千人也足以守卫南门。”

老校尉扫视一圈,略带讶然道:“你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这群崽子?还真是精锐之卒。”

“昨夜同我一路杀回来的,两千运粮的,就剩这点人了,也不知今天过后,还能剩几人…”

段鸿边叹息边啃了口干硬的稻饼,他挺身向前,无声的划破手指,将血抹于脸颊之上。

刚将酒葫芦放下的老校尉被突然整齐排列的近二百汉子吓得一跳,正要嘟囔几句时,只见他们齐唰唰的划指,抹血于脸颊,与段鸿的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

年轻都尉带着他们立于城头,一步步踏向了堪称地狱的城池外墙。

每走一步,他们都会齐呼一声:“与子同袍!生死与共!”

老校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带人走到最前方的年轻人猖狂着对远处挥刀怒吼“江东鼠辈,来战!”时方才回过神。

“这小子…有意思!”他将酒葫芦绑在腰间,随即蹦跳而起,摇头晃脑间抽出了一把豁口满满的长刀。

阵阵苍凉地号角声逐渐消散,身穿一身白袍灰甲,手持马鞭与战刀的吕蒙肃穆地来到众军阵前,缓缓踏步走上了祭坛。

他挥刀将早就奄奄一息的三牲斩杀,将沾血的战旗挥舞向半空,朗声喝道:“天地观,兵者动,今以血祭旗,请赐大胜之!令:三军奋勇向前,临阵退缩者,立斩!”

“杀!!!”凌霄杀气冲击向江陵城南门,恐怖地气势一时间竟让人不敢直视。

“击鼓!进军!”吕蒙战刀落下,千人方阵悍然踏步而行。

江东军远征而来,原本并未带有太多攻城的器械,但因其取公安的速度快,故而在公安补了诸多器械。如此之下,才让他们有了随时攻城的资本。

另一边,段鸿亦将手臂挥动,一声长啸起:“擂鼓,迎战!!!”

随双方主将之号令,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十日,辰时过半时,江陵攻防战,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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